平臺邊緣那兩點剛剛亮起的猩紅光芒,并非靜止。它們在無邊的濃墨黑暗中微微上下浮動,如同漂浮在真空中的幽魂眼瞳。光點細小,甚至沒有膠質怪物頭顱中那些混亂紅光的體積,卻散發著一種冰冷到凍結靈魂的純粹氣息。那不是憤怒、暴虐或者任何生物應有的情緒,而是最原始的、剔除了所有雜質、只留下“存在即消耗”這一冰冷法則的絕對饑餓。
這饑餓如同無形的冰針,瞬間刺穿了彌漫的腐銹空氣,精準地扎在凌默殘存的意識核心上!一股源自生物鏈絕對頂端的碾壓感,混合著被更高維存在當作“食糧”標記的巨大恐懼,如同冰冷的泥石流,瞬間沖垮了剛剛逃出生天的微弱喘息!
“咯……”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粘液抽吸聲的痛苦吸氣被強行扼回喉嚨。右臂烙印深處鸮鳥漩渦剛剛吞噬怪物核心后殘留的、那股冰冷而沉重的、如同塞滿腐銹碎礫般的“飽腹”感,在這絕對饑餓的注視下瞬間蒸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幾乎要被那紅光目光吸走的空洞感!烙印表面的幽藍焰光都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曳了一下!
膠質怪物尸骸癱在腳邊,腥臭的粘液仍在汩汩流淌。但這點“營養”,在那兩點猩紅目光的主宰者眼中,卑微如塵。
不能動!不能響!
身體的本能壓倒了烙印的滯澀和虛弱!凌默瞬間僵在原地,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脊柱被一股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的寒意凍僵!連眼球都不敢轉動分毫!呼吸被死死屏住,肺部如同灌滿了冰冷的鉛塊!左手下意識地死死攥住那三樣東西——粗糙羊皮袋、墨黑“肆”字卡片、暗紅膠囊——它們緊貼掌心冰冷的觸感,是此刻唯一能證明他并非徹底孤立無援的微弱錨點。
幽藍的焰光視野里,那兩點猩紅光點緩緩地、極其穩定地向他所在的位置移動而來!沒有任何腳步聲,也沒有肢體動作的聲響!只有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空間被無形能量場悄然排開的漣漪波動!
距離在無情地拉近!
十米…七米…五米…
猩紅的光芒穿過濃郁的黑暗,開始在幽藍視野中勾勒出來者的更多輪廓。
沒有實體!
那兩點猩紅如同懸浮在空氣里的燭火!它們下方,沒有任何支撐結構!沒有四肢,沒有軀干,沒有頭顱!
但在兩點紅光“行進”軌跡的后方,幽藍視野清晰地捕捉到——空氣并非無形!那兩點猩紅光點移動經過的區域,周圍空間的結構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意志場”強行犁開!厚重潮濕的空氣本身,在幽藍視野中如同某種粘稠的半膠狀流體,被一股不可見的力量推擠、排開,形成兩道相對“稀薄”、散發出微弱扭曲感的真空走廊!那真空走廊的邊緣,空氣如同被撕裂的厚布,瘋狂地試圖填補空缺,卻又被某種規則的力量強行阻止!
純粹的能量體!以意志干涉現實、扭曲空間、錨定存在!這是遠超膠質怪物的造物!
凌默的瞳孔在幽藍焰火深處急劇收縮!烙印核心因為強烈的死亡威脅而瘋狂旋轉!試圖在絕望的壓榨下搜索任何可能的生機!但所有的運算結果都是冰冷刺骨的警告:逃!沒有機會!抵抗!螳臂當車!
兩點猩紅已經飄到了距離他不足三米的“近空”!它們的位置不再浮動,而是精準地、水平對稱地懸浮在那里,如同兩點絕對靜止的、宣告死亡的猩紅句點。
饑餓的意念如同實質的壓迫,如影隨形地籠罩住凌默全身!
就在猩紅光點停頓的剎那!
其中一點猩紅光芒!毫無征兆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不是熄滅!而是如同被無形的濾網層層遮蔽,紅光的光強和色彩飽和度在極其穩定、毫無波動地下降!從刺目的腥紅,迅速衰減為暗紅、酒紅、赭石紅……仿佛那光點的“刻度”被強制向“零”的方向撥動!
隨著這一點光點的持續衰減變暗,空氣中彌漫的那種對存在的絕對饑餓感,竟然如同被這變暗的過程強行“抽取”了能量一般!開始……減弱!
另一道猩紅光芒依然亮著!依舊冰冷!饑餓感依舊存在!但強度明顯下降了一截!仿佛有某種守恒的規則在限制著它!當一道“饑餓”被削弱,另一道便會維持其存在的基礎!
幽藍視野中,那一片被削弱紅光籠罩的空間,空氣的“粘稠度”似乎也下降了一絲?但那兩道“真空走廊”的邊緣依舊穩固!排斥力場的強度似乎并未改變!
凌默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那光點的變暗過程,是那么的穩定、精確、毫無波瀾,仿佛在倒計時!一種強烈的直覺如同炸雷般在他混亂的念頭里劈開——當這一點紅光徹底熄滅成“虛無”的刻度時……另一點紅光代表的“存在”,將會爆發出怎樣的行動?更劇烈的反撲?還是……?
不!不能讓它們完成這個輪替!
生存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炸藥!
就在這一點紅光即將衰減到一個如同微弱碳火余燼般的黯淡紅光瞬間!
烙印深處!鸮鳥漩渦!感知到了這變暗紅光周圍、那微妙減弱的絕對壓制力場!
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層的、夾雜著烙印能量特性與純粹求生欲的狂暴意念!在被壓縮到極限后——轟然爆發!
嗡!!!
凌默的身體!如同被這意念瞬間點燃的炮彈!以一種完全超出他身體極限負荷的、扭曲怪異的姿勢!并非沖向前方那靜止的猩紅光點!而是瘋狂地向斜側方——那點紅光光芒最黯淡、周圍空間排斥力場似乎因“抽取”而出現了一剎那極其細微震顫的“稀薄點”——狠狠撞去!目標,是那塊區域緊貼著巨大銹蝕管道壁的、覆蓋著厚厚膠質菌毯的冰冷地面!
砰!!!
沉重的、肉體與膠質物、冰冷管道壁撞擊的悶響!凌默感覺自己全身骨骼都在呻吟!那包裹著銹蝕管道的凝膠狀暗物質冰冷刺骨,帶著強烈的生物衰敗氣息!背部的挫傷火辣辣地痛!
但……那空間排斥力場?!
當他的身體撞入那片變暗紅光區域邊緣、空氣最為“稀薄”震顫點的瞬間——一股如同堅韌橡膠墻般的強大力場確實迎面頂來!但!這“橡膠墻”在凌默身體撞擊接觸點出現的剎那,仿佛失去了絕對穩定的“意志”錨固!產生了一絲細微的遲滯!
就是這一絲微不足道的遲滯!
凌默的身體……尤其是他按在膠質菌毯和暗物質管道壁上的右臂!那燃燒著幽藍焰火的鸮鳥烙印處!
一股冰冷、沉凝、屬于烙印自身權柄的、源自維度深處的存在之力!如同應激反撲!在這外界壓力略微松動的縫隙中,猛地從烙印核心爆發出來!
這力量并非實體沖擊!而是如同一道無形的護盾,瞬間在撞擊點周圍凝成一片極其微小卻絕對穩定的“維度原點區域”!
啪!
極其輕微,如同肥皂泡破裂的聲響!
那堅韌的、如同橡膠墻般的空間排斥力場!在接觸到這片由烙印核心之力構筑的、本質更高級的“原點護盾”邊緣時!
如同被燒紅的鐵片按上的雪墻!
瞬間……熔穿了一個僅夠身體擠入的、扭曲空隙!
凌默那攜帶著巨大沖力的身體,在遲滯了不到半秒后,狠狠撞穿了這片空隙!帶著巨大的沖擊力,重重摔在那冰冷滑膩的膠質菌毯覆蓋的地面上!
幾乎在他身體擠穿排斥力場空隙的同一毫秒!
滋!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細小電流短路的銳響!
那一點即將完全熄滅、僅剩最后一絲余燼般暗紅的光點……猛地!如同被激怒般!光芒瞬間由暗紅爆燃回原本的、甚至更加刺目的、仿佛地獄熔核般的猩紅!那被“抽取”的饑餓感如同潮水般瘋狂反撲!周圍空間被排開的稀薄區域瞬間復原!原本微弱的兩道真空走廊邊緣能量場驟然繃緊!強度激增!
另一點猩紅光點依舊冰冷懸浮!饑餓感如獄!
但它們的位置……并未移動!
那爆燃的紅光僅僅持續了一瞬!隨即又在凌默撞穿力場后的死寂中,如同能量守恒的指令,再次開始無聲無息地、穩定地——向下衰減變暗!
另一道靜止的紅光微微“亮”了一線。
“呼哧……呼哧……”
沉重的喘息聲在絕對的死寂中格外刺耳。凌默摔在菌毯上,渾身劇痛,烙印因強行爆發那股原點之力而傳來撕裂般的虛弱。但他暫時逃開了那兩點紅光的致命“近空”!后背緊貼著巨大銹蝕管道的冰冷凝膠層,幽藍的焰光視野死死鎖定那兩點再次開始完成輪替的紅光。每一次猩紅變暗衰減帶來的“空隙”,都蘊含著致命的……或許也是僅存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