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幡面的人臉齊齊轉向我。

骨煞沒動，我也站著沒動。雙魚玉佩還在發燙，眉骨的刺痛卻突然斷了，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猛然斷裂。我抬手摸了摸那道疤痕，指尖沾了點血——不是傷口裂開，是皮下滲出來的，溫的。

蘇婉清站在我側后半步，呼吸比剛才淺。她沒說話，但我知道她在等。

我開口：“他要的是鑰匙現身。”

“不是你？”

“我是餌。”我收回手，看著指尖那抹紅，“鑰匙才是魚鉤。”

她沒再問。遠處山坳的裂隙邊緣，空間還在微微扭曲，韓云被拖進去已經快兩刻鐘。按理說，那種斷層里活不過十息，可那三道虛空鎖鏈仍保持著牽引狀態，沒有斷裂，也沒有回彈。

說明里面還有東西在抵抗撕扯。

我邁步往前走，左手手環一震，噬靈蠱的躁動比之前更急，不是恐懼，是興奮。它聞到了什么。

蘇婉清跟上來，聽雪劍橫在臂前，劍脊裂紋在光下泛著暗金。她右耳的耳墜轉得不快，但一直在轉，像在計算某個頻率。

我們走進山坳時，裂隙正緩緩張開一道口子，像是被內部壓力撐開的。銀光從縫隙里透出來，不是靈力波動，是金屬反光。

我停下，從懷中取出青銅鑰匙。它依舊安靜，但雙魚玉佩貼著胸口的位置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吸了一下。

“里面有東西在共鳴。”我說。

蘇婉清點頭：“不是鑰匙……是另一把。”

我明白了。韓云帶的不是玉符，是第二把鑰匙——銀鑰。他們早就在等這一刻，把鑰匙分散藏在不同人手里，逼持有《大夢錄》的人親自來取。

我甩出一道虛空鎖鏈，探進裂隙。鎖鏈剛入，就被一股亂流絞住，猛地往里拽。我順勢一拉，鎖鏈反彈，帶回一縷殘影——是雷符的靈力殘留，但結構被改過，不再是單純爆破，而是帶了引爆后定向沖擊的軌跡。

我早料到他會炸。

鎖鏈末端裹著噬靈蠱寒氣，我將它重新送入裂隙，沿著上次的路徑滑進去。這一次，我沒控制方向，任它被亂流卷走。幾息后，鎖鏈突然繃直，傳來一陣高頻震顫。

找到了。

我閉眼，啟動《大夢錄》推演模塊，將剛才那縷殘影輸入。系統迅速構建出能量流向圖，標注出裂隙內三處壓力薄弱點。韓云的雷符爆炸不會只為了自保，他要同歸于盡，就必須把沖擊引向支撐點，讓整個空間崩塌。

而那三處薄弱點，正好圍成一個三角。

銀鑰就在中心。

我睜開眼，左手一抖，符文手環釋放寒氣，噬靈蠱的冰絲順著鎖鏈蔓延進去。不是為了凍結，是為了標記。三股寒流精準注入那三個點，像釘子扎進木頭。

然后我退后兩步，右手按在雙魚玉佩上。

“準備接鑰匙。”

蘇婉清抬手，冰魄玄綾從袖中滑出，纏上她手臂。她沒多問，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引爆鎖鏈末端的寒氣。

剎那間，三處薄弱點同時受激，空間震蕩，裂隙內部發出一聲悶響，像是地底巖層斷裂。緊接著，一道銀光從深處射出，直墜深淵。

韓云的算盤打得好——炸開空間，讓銀鑰隨亂流沉入斷層，誰都拿不到。可他忘了，我推演的不是他的動作，是爆炸后的能量走向。

銀鑰飛出的瞬間，蘇婉清甩出冰魄玄綾。玄綾化作千絲冰網，逆流而上，堪堪纏住鑰匙邊緣。但亂流太強，冰絲一根根崩斷，她臉色一白，耳墜轉速驟增。

我立刻甩出第二道虛空鎖鏈，勾住玄綾末端，錨定在巖壁上。鎖鏈繃成直線，與玄綾形成三角牽引，總算穩住。

銀鑰懸在半空，表面布滿腐蝕痕跡，像是被某種黏液侵蝕過。我伸手去取，指尖剛碰上，鑰匙突然一顫，一道銀線直射我眉心。

我側頭避開，銀線擦過臉頰，留下一道血痕。鑰匙在抗拒凡人觸碰。

“用血。”蘇婉清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三把鑰匙需要同源印記激活。我拔出短刃，劃開左眉骨舊傷，一滴血落向陣心位置。

血未落地，地面突然震動。我懷中的青銅鑰匙自行飛出，銀鑰掙脫玄綾，雙雙懸浮。第三把玉鑰從裂隙深處緩緩升起，通體透明，內部有混沌氣流旋轉。

三鑰懸空，呈三角排列，緩緩下降，嵌入地面三處凹槽。符文亮起，一圈圈擴散，地面浮現出一座古老傳送陣，線條如血管搏動。

陣成瞬間，老祖殘魂的最后一絲意識浮現，虛影模糊，聲音斷續：“時空回廊……連接你的過去……”

話沒說完，殘魂消散。

雙魚玉佩劇烈震動，表面浮現一行小字：【高維波動強度+89%】。

我盯著傳送陣，倒計時在頭頂跳動：【00:35:02】。比之前快了十三分鐘。鑰匙集齊，反而加速了血祭進程。

“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我說。

“明知是陷阱還進？”

“不是陷阱。”我握緊雙魚玉佩，“是唯一能打破循環的入口。”

她沒再問，只是將聽雪劍收回鞘中，站到我身邊。

我低頭看她，她右耳的耳墜還在轉，但速度慢了下來。她抬手，輕輕按了一下，停了。

“準備好了？”

她點頭。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是為了拉她，是為了確認脈搏。她的氣息比剛才穩，但神識仍在消耗，每支撐一秒都在透支。

“如果回不去……”

“沒有如果。”她打斷我，“你往前走，我就在后面。”

我松開手，轉身面向傳送陣。光芒越來越強，陣心開始旋轉，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正在打開。

我邁出第一步。

腳落下時，地面符文全部亮起，光芒沖天而起。裂隙劇烈震顫，像是承受不住這股能量，邊緣開始崩塌。

第二步。

蘇婉清跟上來，腳步沒停。她的披風被氣流卷起，露出腰間那塊繡著公式的絲帕，邊角已經磨損。

第三步。

骨煞在遠處終于動了，舉起噬魂幡，但沒靠近。他知道攔不住了。鑰匙歸位，陣已激活，誰也停不下來。

我們走到陣心。

光芒暴漲，四周景象開始扭曲，山石、樹木、天空都被拉長成線。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骨煞站在原地，幡面人臉再次張嘴，卻沒有聲音。

然后一切消失。

眼前只剩下一條由光構成的通道，蜿蜒向未知深處。通道兩側浮現出模糊的畫面——一座城市，高樓林立，玻璃幕墻反射著陽光，街道上行人穿著現代服飾，車流如織。

我的呼吸頓了一下。

那是地球。

蘇婉清的手突然抓緊我的袖角。

通道盡頭，一道門緩緩開啟，門縫里透出的光不是白的，是數據流的藍，像代碼在流動。

我抬腳往前。

門內的光突然一顫，像是被什么東西干擾。

通道兩側的畫面開始抖動，地球的影像裂開一道縫，露出后面的黑暗。

黑暗里，有一雙眼睛，正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