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李府的兩位便宜護院，作息十分規律。
清晨前往煙波湖，暮色時返城，直奔李記酒樓，酒足飯飽后，與李家女眷們一齊回府。
以至于關系都熟溜了。
今日卻沒有按作息來。
通常兩人回來后，會過來偏院坐坐，由于玉螭的事，也不缺少話題。今夜家人回府許久，也未見兩人現身，問過后，得知晚上也沒去酒樓用飯。
想起楚山晴的話，李長歲不免有些擔心燕姑娘。
她非但是大夏人，更是西陵劍池的人。
若說出云山的人最痛恨誰，整個太平郡，恐怕也無人有她的仇恨值高。
夜色寧靜，思緒難定。
盤膝坐在草棚下修煉的李長歲，倏然睜開眼睛。
回來了。
少傾，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男的一張白臉在夜晚能嚇哭小孩；女的凹凸有致，卻背著棺材似的劍匣，一前一后步入偏院。
這二人鬼見了都得退避三舍。
李長歲嘴角牽起，虛驚一場。
“二位今日定然收獲不小。”
陶幼虎鉆進草棚，扯過一張藤椅，一邊掏出白絲帕仔細擦拭，一邊笑嘿嘿道：“還真是！此番機緣，命中注定，如若不取，天理難容。”
“哦？”
李長歲詫異，他只是隨口一說。
燕幾道倚在一根木柱上，見他視線探來，點點頭道：“確實有番機緣，好像不取也確實可惜。”
陶幼虎悠哉坐在藤椅上，臉上有幾分得意，等著李長歲發問，誰成想李長歲笑道：“那便祝賀二位了。”
別人的機緣，豈好隨意打探。
“不是，你就不好奇嗎？”
陶幼虎略顯無語，“在下方才所言，你有認真聽嗎，我說這份機緣，命中注定便該是我和燕姑娘的。由此可見，在下與燕姑娘的相遇、相知、相……”
咚！咚！咚！
劍匣中傳來沉悶聲響，摧城欲要破匣而出。
陶幼虎咽了口唾沫，“反正，蠢蠢欲動者不少，但是在下與燕姑娘注定要贏麻了。”
燕幾道突然發出邀請，“李公子，一起吧。”
“啊？！”
李長歲還未有所表示，陶幼虎直接傻眼。
燕幾道理所當然道：“我初來本地時，便得李公子多番相助，如今還住在貴府上，李公子也未收取半個銅子，書中言，茍富貴，勿相忘。”
還有一件事，更讓她覺得理所應當。
只是似乎不足為外人道。至于為何，她也沒想明白。
李公子的存貨大白兔，早被她和李魚嚯嚯光，最后一點，被李魚合著罐子偷出來，被她逮個正著。
兩人你一顆我一顆分贓了。
李魚當時說：“燕姐姐，你省著點吃吧，你也太費糖了，吃完就沒有了。”
結果隔日，李公子裝糖果的罐子，又填滿了。
李魚對此很是驚奇，說他二哥絕對不會給他做糖果，上回做這種大白兔奶糖，還是送給他要出遠門的姐姐。
于是李魚看她的眼神不對勁了。
說燕姐姐，我二哥八成那個啥你。
那個啥？
燕幾道想了整整一個晚上。
“不是……”陶幼虎看看燕幾道，又望向李長歲，“李兄可別認為在下不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只是此行風險極大，恕我直言，李兄只有九品吧？”
李長歲頷首。
燕幾道插話道：“若他有極大風險，你我二人也是一樣。”
陶幼虎爭辯道：“但是你我修為更高，能更好應對風險啊。”
燕幾道撇撇嘴，“都一樣，若扛得住，都會沒事；若扛不住，誰也落不到好。”
眼見陶幼虎還想說話，兩人快吵起來，李長歲不得不開口，“到底……是怎么個事啊？”
陶幼虎吞回到嘴邊的話，悶悶道：“跳進煙波湖，找尋藺折棠的遺物！”
“啊這……”
李長歲睜大眼眸，別說跳進煙波湖里面，哪怕是湖面之上，一片樹葉都別想成功落下。
他親眼所見。
燕幾道特意告知，“我是西陵劍池弟子，師祖的劍意不會傷我；他是剩水殘山弟子，當年在煙波湖上布下陣法的圣人，便是出自剩水殘山。不然你以為他既然不悟刀劍，還跑得這么勤作甚。”
李長歲恍然。
難怪陶幼虎會說，命中注定是他和燕姑娘的機緣。
涉及煙波湖事件的三大圣人，其中兩個的弟子湊到一塊了。
不過李長歲仍有一事不解，請教道：“陶兄，你自家圣人的手段，還要特地跑來這邊悟嗎？況且如今陣法已破，還有用么，對下湖又有何幫助？”
“那位老祖，輩分極高，早年云游四海，一直未歸。”
陶幼虎見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只好將先前和燕幾道合計，簡要道來：
“煙波湖的陣法雖破，卻沒有毀，我派老祖應該留有一枚陣棋，有人利用陣棋才輕易破去陣法，如此破陣，不傷根基，我悉心觀察過，陣基完好無損，等于說大陣之威猶在。
“在下不才，雖未悟得老祖奇陣之精髓，但若只是借用些許陣法之力，還是能夠做到的。
“此陣原本便是防護之陣，可借陣法之力，護衛一二。
“不過有些話在下還得說在前頭，如燕姑娘所言，藺折棠的刀意非同小可，我畢竟不能盡用老祖的陣法，到底能不能防住，猶可未知，因而此行仍然存在極大風險，李兄可要考慮清楚了。”
李長歲已經在慎重考慮。
根據楚山晴所言，十八年前那場大戰，藺折棠沉尸煙波湖，直至前幾日大陣破去，期間圣人以下沒人能夠下湖。
那圣人以上呢？
十八年過去，就沒人摸過魚？
當初李異夫沒收取戰利品？
燕幾道似乎知道他所想，開口道：“可以肯定兩點，其一，我師祖沒有取藺折棠任何物品，師祖曾言，藺折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其二，也沒有其他圣人取過。”
李長歲疑惑，“如何能斷定？”
不待燕幾道答話，陶幼虎翻了個白眼道：“煙波湖還殘留著李劍神的劍意，你以為他老人家察覺不到？況且圣人寥寥無幾，一舉一動都不是小事，我敢篤定，任何踏足大夏的圣人，都瞞不過李劍神和梅里學宮那位，當然，也有一個例外，那便是來人修為奇高，可是這種神仙人物，又怎會惦記藺折棠的遺物。”
李長歲眼眸明亮。
也就是說，藺折棠的骨骸鐵定還在煙波湖底，如果這幾日沒被人撈走的話。
一位武圣人身上，天知道有什么稀罕之物，對于他們這種小修士而言。
“二位想過一個問題嗎，”想起楚山晴的話，李長歲沉聲道，“出云山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撈回藺折棠的骸骨。”
別到時候九死一生撈回東西，卻是替他人做嫁衣。
“這倒未必。”
燕幾道搭話道，“并非不敬，據我所知，藺折棠性格極其孤僻，往往幾十年不與人說一句話，是個怪胎，別說出云山的小輩們不認識他，上層關系也不見得多好。我師祖斬殺藺折棠后，出云山從未有人因此尋仇。”
李長歲問：“若打不過呢？”
燕幾道搖搖頭，“出云山沒這么弱的，當年一戰我師祖受傷不輕，也沒有那么強。”
李長歲心中再無疑慮。
資源之爭，亦是大道之爭，豈能畏手畏腳。
這個險燕姑娘和陶兄敢冒，他又如何冒不得？
更何況這其實是個機會，與兩位涉事圣人的弟子搭伙，他都覺得有些慚愧，他能干啥呢？
“若二位不嫌棄，在下當竭盡全力促成此事。”李長歲拱手道。
燕幾道微微一笑。
陶幼虎抬頭望天，只想賦詩一首，啊……
但期佳人共幽廊，偏有閑人立影旁。
愁！
咚咚咚！咚咚咚……
后門傳來敲門聲，別說燕幾道和陶幼虎，李長歲都十分錯愕。
這大晚上的誰登門拜訪，還偏要走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