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破下邑
- 從秦末開始冒充千年世家
- 流影爍青
- 2272字
- 2025-07-11 08:53:49
戰(zhàn)鼓聲低沉如雷鳴,自黎明前的黑暗中隆隆滾過,碾碎了下邑的最后一絲寧靜。
戰(zhàn)爭是一座血肉磨盤,而這磨盤的兩面卻本是同樣的材質(zhì)。
此刻城頭上的秦軍也并非什么百戰(zhàn)銳士,他們大多是下邑本地的青壯,或是從左近鄉(xiāng)亭強征而來的農(nóng)夫。
自他們放下鋤頭拿起戈矛也不過數(shù)月的光景,而這些士兵守城為的不是那面遙遠的黑龍旗,而是城中分發(fā)的幾斗守城糧。
他們與城下那些操著近似口音的敵人之間本無什么深仇大恨。
正因如此,當(dāng)其中一方愿意用自己的命來為后來者鋪路時,這脆弱的平衡便被徹底打破了。
攻城的這一日間,下邑城墻便是那磨盤,而薛平所部那一千士兵便是被不斷投入其中被研磨成血漿與碎骨的谷物。
城基的夯土早已被血水和穢物浸泡得松軟發(fā)黑,散發(fā)著鐵銹味、汗水味和腐敗內(nèi)臟味混合的惡臭。
城頭上的守軍,從最初的強做兇狠,到后來的麻木,再到此刻的驚懼。
他們看著一個個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們在簡陋的云梯上被檑木砸得筋斷骨折,被滾水燙得皮開肉綻,卻依舊嘶吼著向上攀爬。
這是對士氣無聲的打擊,隨著疲憊的加劇而逐漸變得動搖。
當(dāng)新一輪的鼓聲響起時,城墻上年輕的秦卒臉色煞白,握著戈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旁邊的老兵低聲咒罵著,眼窩深陷,手臂酸軟得幾乎舉不起盾牌。
他們看向城下,看到的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群被仇恨點燃的瘋子。
此刻這群瘋子的頭領(lǐng)薛平,正做著最后的動員。
他麾下的士卒已然不足四百,一個漢子用布條勒住了空蕩蕩的眼眶,另一個則將斷矛當(dāng)作拐杖,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他們的甲胄早已破碎,露出的皮肉上舊傷疊著新傷,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鮮紅在身上肆意流淌。
“弟兄們!”薛平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份出奇的坦然與平靜。
“昨晚的酒肉,可還暖身否?”
回應(yīng)他是一陣低沉卻整齊的悶響,那是殘存的士卒們用手中殘破的兵器重重頓地的聲音。
“好。”薛平環(huán)視著一張張被煙火和血污熏黑的臉。
“我們這些人,本就是從土里刨食的賤命。
能跟著沛公反了這鳥世道,能吃上這一頓斷頭飽飯,已經(jīng)值了!”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眾人,望向幾次沖鋒下已經(jīng)熟絡(luò)的高聳而冰冷的城墻。
“現(xiàn)在,該我們?yōu)楹箢^的弟兄們......開路了!”
士兵們舉起用作抵擋箭矢的盾牌,跟隨著他們的主將匯成了一股污濁而決絕的浪潮,狠狠拍向了下邑那冰冷的城墻。
云梯架起,薛平像一頭瘋虎攀登上去,一桿長矛自他小腹貫入從后腰透出,猩紅的矛尖帶出大蓬的血污與碎裂的臟器。
城頭的秦兵發(fā)出一聲獰笑,正要將他挑落時,卻駭然發(fā)現(xiàn)薛平非但沒有墜下,反而用盡最后的力氣死死抱住了矛桿!
他像一只被釘在墻上的巨大蝗蟲,用自己的身體,將那秦兵栓死在了墻垛之后!
他張開嘴,血沫與破碎的內(nèi)臟一同噴涌而出,發(fā)出了此生最后,也是最為駭人的咆哮:
“殺秦狗!!”
身后跟著的士卒也發(fā)出了同樣的嘶吼,帶著燃燒的仇恨與復(fù)仇的渴望。
“殺秦狗!!”
“殺秦狗!!”
這不似人聲的嘶吼,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城頭所有秦軍的心上。
那名被薛平抱住長矛的秦兵,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扔掉兵器,手腳并用地向后爬去,然后死在了督戰(zhàn)官的劍下。
當(dāng)這名督戰(zhàn)的校尉抽出劍鋒,卻發(fā)現(xiàn)城墻上的士兵此刻都帶著些許畏懼的遠離這處城垛時,已然心知不妙!
“就是現(xiàn)在!”
林檎瞳孔一縮,看著那具枯槁的尸體從城頭落下,和城下的尸體堆在一起,再無分別。
他回過頭正準備建議時,卻發(fā)現(xiàn)領(lǐng)軍的周勃此時已經(jīng)出擊!
陣中被抽調(diào)幾輪后僅剩的300銳士,是自沛縣起事起就跟隨劉邦作戰(zhàn)的精銳,被林檎和周勃留在這最關(guān)鍵的時刻,投入進戰(zhàn)場中。
他們?nèi)缤槐鸁t的鐵錐,在周勃的帶領(lǐng)下,狠狠地鑿向了因薛平之死而陷入短暫混亂的西門角樓!
周勃一手持著能遮蔽半身的蒙皮大盾,一手提著沉重的青銅劍,大步奔跑在最前方。
“上!”
他一聲爆喝,將大盾頂在頭頂,第一個踏上了云梯。
噗噗噗。
箭矢撞在盾面上發(fā)出悶響,他怒吼一聲,隨即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投下的落石!。
腳下的云梯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他硬是撐住了,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如虬龍。
城頭的秦軍校尉見狀不免駭然,他抄起長矛,對準此刻半身露在城墻上的周勃狠狠刺出!
周勃眼神一凜,在矛尖及身的瞬間,猛地側(cè)身送盾一擋。
“鐺!”火星四濺中,他閃電般探出空手,一把抓住了矛桿!
“給——我——下——來!”
周博喉嚨里擠出幾個字,手臂肌肉賁張如鐵鑄,竟硬生生將那秦軍校尉連人帶矛從城頭拽了下來!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天際。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趁著這城墻守軍愣神的一瞬,周勃已然攀上了墻垛!
落地的下一剎,他便將盾牌猛地向前一撞!
“咔嚓”一聲,是鼻梁骨碎裂的脆響。
那秦兵驚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周勃踏前一步,用盾牌的邊緣狠狠砸在他脖頸上,發(fā)出一種沉悶而濕潤的碎裂聲。
溫?zé)岬难獮R了周勃一臉,他只是甩了甩頭,血珠四濺,露出一雙殺意沸騰的眼睛。
此時此刻,一個活生生的如魔神般浴血的敵將,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城墻之上。
他的身后是隨之涌入的沛縣士兵們,他們很快將城墻上的敵軍清掃干凈。
周勃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將周圍所有的空氣都吸入肺中。
然后,他猛地仰起頭,對著城內(nèi)那些已經(jīng)肝膽俱裂的守軍,對著城外那些翹首以盼的袍澤,發(fā)出了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
“城墻已破,爾等還不束手就降?!”
“敵將登城了!!”
“敵將登城了!!”
一個個秦兵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恐慌如瘟疫般在城墻上蔓延。
林檎也在此刻下達了最后的命令:
“全軍出擊!”
很快,這一側(cè)城門大開。
周勃軍的主力發(fā)出震天般的歡呼,如潮水般涌入了城中。
在耗時一日后,下邑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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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侯周勃者,沛人也。其先卷人,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常為人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強。
........還軍留及蕭,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
————————摘自《史記·絳侯周勃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