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蜿蜒曲折,時而狹窄,時而開闊,像一條被遺忘在地底脈絡中的巨蟒。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機油混合的氣味,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隱約的水流聲,但更多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艾琳和馬庫斯借著頭燈微弱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前進。剛才的追逐和槍戰讓他們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松懈。通道壁上開始出現一些人工標記,是一些簡單的幾何線條和箭頭,指向不同的方向。這些標記的風格古老而陌生,與他們之前在洞穴中看到的風格截然不同。
“這些標記……不是我們之前發現的那種?!瘪R庫斯用手電筒照著墻壁,皺著眉頭,“更像是……某種導航系統?”
艾琳走近,仔細觀察著那些標記。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刻痕,觸感冰冷而堅硬?!安弧粌H僅是導航。你看這個符號……”她指向一個反復出現的、類似眼睛的圖案?!霸诰磔S上也出現過類似的符號,但細節上有差異?!?
她努力回憶著卷軸上的內容。那些符號,那些預言,它們不僅僅是文字,更像是一種……記錄。記錄著某個偉大的工程,某個對世界本源的干預。而“沙姆巴拉”,在藏語中意為“極樂世界”或“隱藏之地”,似乎就是這個工程的所在地,或者說,是控制它的關鍵。
“鑰匙……”艾琳低聲重復著黑衣人的話?!八麄冋f我們是‘鑰匙’的攜帶者。難道……是指我們身上有什么東西?”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胎記。它依然在微微發熱,但不再流血了。馬庫斯也檢查了一下自己,搖了搖頭:“我沒有這種標記?!?
“也許不是我們本身?!卑粘了贾耙苍S是我們帶來的東西?”
他們此行除了研究設備,還攜帶了一些從當地傳說中找到的、據說是從香巴拉附近流傳出來的古物復制品,希望能作為研究的參考。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塊據說是從某個古老祭壇上取下的、刻有復雜星圖的石板碎片。
“石板?”馬庫斯愣了一下,“那東西一直放在我的背包里,很普通的一塊石頭?!?
“打開看看?!卑樟⒖陶f道。
馬庫斯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塊用絨布包裹的石板碎片。石板呈不規則的橢圓形,表面布滿了細密的刻痕,在手電筒的光線下反射著黯淡的光澤。那些刻痕組成了一幅極其復雜的星圖,星點之間的連線勾勒出各種奇異的圖形,其中一個圖形,讓艾琳的心跳再次加速——那是一個簡化版的、抽象的六芒星。
“果然……”艾琳喃喃自語?!斑@塊石板……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鑰匙’,或者說,是啟動某樣東西的媒介?!?
“但這怎么可能?”馬庫斯不解,“這只是一塊石頭。”
“不,馬庫斯。”艾琳的眼神變得深邃,“你不明白。在某些古老的信仰和傳說中,特定的地點、特定的物品,甚至是特定的人,都可能成為‘鑰匙’。它們本身可能并不起眼,但當它們出現在正確的地點,以正確的方式排列,或者在正確的時間被激活時,就能開啟一道門,改變一些……規則?!?
她想起了卷軸上關于“時間之軸”的描述。那似乎并非地球的自轉軸,而是一個更加抽象、更加宏大的概念,是維系世界運轉的、某種看不見的“軸心”。改變它,就能改變時間的流速,甚至……重塑現實。
“那些光明會的人……他們想要控制這個?”馬庫斯感到一陣寒意。
“恐怕是的?!卑拯c頭,“想象一下,如果有人能夠隨意撥動時間的齒輪,能夠決定某個地區、甚至整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能夠‘校準’世界的‘軸心’……那將擁有何等恐怖的力量?戰爭、災難、資源的分配,都將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這就是他們的野心,一個扭曲而瘋狂的野心。”
她看著手中的石板碎片,又看了看周圍漆黑的通道?!斑@條路,應該是通向那個‘地方’的。卷軸上描述的最終目的地?!?
他們繼續前行。又走了一段距離,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垂直向下的豎井。豎井邊緣有磨損嚴重的梯子,一直向下延伸,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中。
“我們得下去?!卑罩钢Q井,“下面就是更深處了。”
馬庫斯檢查了一下梯子,確認還算牢固?!翱雌饋砗芄爬狭耍恢肋€能不能用?!?
他們小心翼翼地順著梯子向下爬。越往下,空氣越是冰冷潮濕,那股機油和金屬的味道也越發濃郁。下降了大約十幾米,他們來到了一個平臺。這個平臺比上面的通道要寬敞許多,像是一個中轉站。平臺的墻壁上布滿了各種管道和閥門,還有一些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儀表盤,上面的指針在不明規律地擺動著。
“這里……看起來像是一個控制室?”馬庫斯驚訝地說。
平臺上散落著一些損毀的控制臺和設備,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但依然能看出其曾經的精密和復雜。一些設備的樣式非常古老,帶有蒸汽朋克時代的風格,金屬部件裸露在外,充滿了力量感;而另一些則顯得更加現代,有著光滑的金屬外殼和復雜的電子線路。
“這些東西……不像是同一個時代的產物?!卑兆叩揭粋€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閥門前,上面刻著復雜的符文。“有些很古老,有些……又很新?!?
“也許……這個地方一直在被使用?或者說,被不同時代的人訪問過?”馬庫斯猜測道。
艾琳的目光被平臺中央的一個結構吸引了。那是一個圓形的平臺,直徑約有三米,由某種光滑的黑色材料構成。平臺邊緣均勻地分布著十二根金屬立柱,立柱頂端連接著復雜的、如同神經網絡般的線路,最終匯聚到一個位于平臺正上方的、懸浮在半空中的、不斷旋轉的球體。那個球體內部,似乎有無數光點在流動,組成了不斷變化的星圖和符號。
整個裝置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能量波動,讓艾琳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手臂上的胎記又開始發熱。
“這……這是什么?”馬庫斯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艾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那個旋轉的球體。她發現,球體內部流動的光點,似乎與卷軸上的符號、與石板碎片上的星圖,有著某種內在的聯系。
“時間……軸心……沙姆巴拉……”她低聲念著這些關鍵詞,試圖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聯系起來。
突然,她注意到平臺的一側,有一個不起眼的凹槽,形狀……竟然和她手臂上的胎記驚人地相似!
“馬庫斯,你看這里!”艾琳激動地喊道。
馬庫斯快步走過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斑@……這是?”
“一個接口?一個匹配點?”艾琳的心跳越來越快。難道,她不僅僅是“鑰匙”的攜帶者,她本身就是一把鑰匙?或者說,她的身體,是啟動這個裝置的關鍵?
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地按在了那個凹槽上。
就在她的手接觸到凹槽的瞬間,異變陡生!
她手臂上的胎記猛地爆發出一陣灼熱感,仿佛有火焰在皮膚下燃燒。與此同時,她腦海中涌入了一股龐大而混亂的信息流!那是無數陌生的畫面、聲音、符號和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意識的堤壩。
她看到了巍峨的雪山之巔,閃耀著神圣光芒的宮殿;她看到了星空之下,穿著古老服飾的人們圍繞著巨大的火堆,吟唱著聽不懂的咒語;她看到了地底深處,如同星辰般璀璨的能量脈絡,滋養著整個世界;她也看到了未來,一片被冰雪覆蓋的廢墟,扭曲的城市,人們在絕望中掙扎……
她還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古老而威嚴的女聲,在她靈魂深處回響:
“當星辰歸位,沙姆巴拉之門將在時間的陰影中開啟……守護者將蘇醒,窺視者將降臨……唯有血脈相連者,方能平衡天平,重啟軸心……或……迎接終結……”
信息流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她的意識,讓她頭痛欲裂,幾乎要暈厥過去。她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艾琳!你怎么了?”馬庫斯連忙扶住她。
“我……我不知道……”艾琳痛苦地捂著頭,斷斷續續地說,“我看到了……很多東西……好像是……預言……還有……我的使命?”
她抬起頭,驚恐地看著那個依然在旋轉的球體。剛才她的觸碰,似乎激活了它。球體內部的光點流動變得更加劇烈,那些熟悉的符號和星圖瘋狂閃爍,仿佛在回應她的“鑰匙”。
平臺邊緣的十二根立柱開始發出嗡嗡的低鳴,頂端的線路閃爍著藍色的電弧。整個地下空間都開始輕微地震動起來,灰塵簌簌落下。
“不好!我們得離開這里!”馬庫斯意識到情況不妙。這個地方顯然不穩定,而且光明會的人隨時可能追上來。
但就在這時,他們來時的那個豎井入口處,傳來了金屬撞擊的聲音。
“他們追下來了!”馬庫斯臉色大變。
前方的通道口出現了幾個手電筒的光柱,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光明會的人,比他們預想的來得更快!
艾琳和馬庫斯被困在了這個正在啟動的、充滿未知危險的平臺上,進退兩難。
那個旋轉的球體發出的光芒越來越盛,將整個平臺映照得一片幽藍。艾琳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能量正在匯聚,似乎要將整個空間吞噬。
她腦海中再次響起那個古老的聲音:
“選擇吧……守護者……是接受命運的指引,還是屈服于黑暗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