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姑娘,何事?”
姜驚鵲無奈站在院中,也不回頭。
“什么于姑娘?”
“我已猜出,徐先生就是縣尊,姑娘自然應該姓于。”
“嗯,也對,以你的聰明,卻也瞞不了你幾時。”
“姑娘有事?”
“為何以怨報德?
于初塵決定要搞清楚母親的疑惑,她心下也認為姜驚鵲不應該是那白眼狼,不相信俊秀之人,藏有歹毒心腸。
姜驚鵲心中哀嘆,自己平日多謹慎,正常不應犯錯,就因為秦信那一問,激起了自己對不公的怨憤,才脫口而出:合江皆墨吏。
現在被于景安追著不放,于景安的女兒又逼了過來,全家跟自己討要說法。
“于姑娘,我有一問。”
“你先回我話,我提問在先,你都不敢回頭,想必也知曉自己做錯了事,出言不遜,以德報怨攻訐父母官,你心中可有忠孝?”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娘。
姜驚鵲身形不動,依然背對馬車:“于姑娘,為酬謝你昨日求情之恩,我就答你一次,縣尊不屬于吏,是官,所以不存在以怨報德,而墨吏之說,我有實據,并非無稽之談。”
姜驚鵲說罷,不再理他,向學舍走去。
剛到門前。
“姜驚鵲,你站住!”
只見于景安在學舍前,青石階上負手而立,那身靛藍直裰襯得他面色更冷,活像塊凍硬的硯臺。
爺倆一個叫法。
姜驚鵲拱手行禮:“先生。”
“姜驚鵲,讀書人當以詩書立身,豈能如武夫般逞兇斗狠?”
姜驚鵲右眼突突直跳,還針對自己,不提恩義,又開始拿昨日自己動刀的事兒擠兌自己!正欲反唇相譏,卻見徐長青從他身后閃出,拼命使眼色,只好拱手道:“學生謹記先生教誨。”
“虛偽!”于景安拿出戒尺,冷聲呵斥:“昨日祠堂敢持刀傷人,今日前倨后恭,前有德行不修,今又心思狡詐!”
“學生知罪了。”
他沒有功夫跟于景安扯淡,先應付他,只要不找麻煩,不取消自己的科考,愛咋滴咋滴。
當前以解決陳蒙爛為要。
“真知罪了?賊人可曾送到縣衙?”他的的態度讓于景安有些狐疑,昨日在祠堂中看他模樣,沒那么容易屈服。
“送了。”
于景安把戒尺塞回袖中:“如此,便先上課。”
“多謝先生。”姜驚鵲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急促馬蹄聲,四騎短裙苗人旋風般沖進社學院子,為首少女紅裙翻飛如烈火,正是青璃。
“狗秀才!”青璃躍下馬背直指姜驚鵲,“還我玉佩!”
姜驚鵲大喜,正愁去哪找她呢。
“苗女放肆!“于景安戒尺橫指,“社學重地,安敢造次。“
“你閉嘴,我又不找你!”青璃哪有耐心聽訓,苗刀已出鞘三寸看向姜驚鵲:“張道言,你昨日騙我說你是西古村人,害我們白跑三十里,將西古村翻了個底朝天!今日再敢耍滑,我要你狗命。”
于景安哪里受過這個氣,站在臺階上身子直打哆嗦:“有辱斯文,蠻夷悍婦…野女人…姜驚鵲,你你,惹的……你無德,狡詐,與蠻女媾和……我要消你科考。”
“老爺,消消氣。”徐長青趕忙給他順氣,一邊給姜驚鵲使眼色。
見徐長青的信號,姜驚鵲只好先把于景安放在腦后。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叫張道言?少廢話,把玉佩還我。”
“我叫張道言。”張道言聽見叫他,從學舍中出來。
姜驚鵲從懷里抽出牛耳尖刀,指著青璃:“把刀收起來,我不欠你的玉佩,我還抓住了張有慶,你如此報答恩人么?想要玉佩,就隨我進村,我有事跟你商議。”
“啊,這,小賊,你又騙我,先把玉佩拿來,再談!”青璃想起自己被騙的事,直接抽出苗刀指向姜驚鵲。
“昨日你持刀挾持,我怎敢說真話。”姜驚鵲瞧向于景安:“先生,可否把玉佩……”
他話沒說完,姜云起嚷道:“三嬸兒,他是我三叔。”
“什么三嬸,小勇士莫瞎說。”青璃認出了姜云起。
“昨日你還說做我三嬸。”
青璃直晃腦袋:“不,那是你說的,他叫姜驚鵲?”
姜云起嘻嘻一笑,背起雙手:“三嬸,你嫁我三叔,玉佩就是信物,這是禮。”
“你,你莫亂說,那玉佩是我的,你們漢人叫物歸原主。”青璃面色微紅,把刀還鞘。
“姜云起閉嘴,青璃姑娘,玉佩我自然會給你,而且陳蒙爛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咱們正好結成一家,共謀大事。”
現在跟青璃對立不是辦法,想先把她哄到祠堂,等見了張有慶,事情真相大白,接下來就簡單了。
“真會還我?你們風鳴沒有實力打陳蒙爛。”青璃還是有些懷疑。
“我們有衛所相助。”姜驚鵲見有所緩和,牛耳尖刀插回腰間。
青璃跟同伴對視一眼:“那行吧,你帶路。”
姜驚鵲大喜,向于景安拱手行禮:“先生,學生先回家辦些事情,再回來聽您訓誡,玉佩先給學生可好?”
于景安正震驚于他們二人的對話,也明白了玉佩是人家苗女的,被奪了,好像姜驚鵲替她奪了回來……腦中亂哄哄一片,老學究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彎彎繞繞。
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好像應該把玉佩還給姜驚鵲,不由得摸向腰間。
壞了,玉佩昨日被女兒索了去!
“那苗女,快快退出社學重地,否則叫你有來無回。”于初塵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出了馬車,對青璃呵斥。
只見于初塵立在車邊,面紗被晨風吹得微微飄動,像一副秀美的畫卷。
姜驚鵲心里直罵娘,剛要成了,這姓于的小娘怎么就來攪局。
場面頓時詭異地安靜下來。
姜云起眼睛一亮:“四嬸。”
“什么四嬸?”于初塵美目瞧向姜云起。
“姜云起,你給我回學舍。”姜驚鵲哪能讓他瞎說,在他屁股上提了一腳。
于景安這才反應過來,馬車竟然又把女兒運了來,氣急敗壞道:“你,你快回車上,怎跟這野女子一般不成體統。”
“女兒這就回去。”于初塵見父親暴怒,知道自己莽撞了,瞬間秒慫。
“老秀才,你說誰是野女人?”青璃卻不干了,舉刀又指向于景安。
“苗女住口,你就是野女人。”于初塵維護老爹,停身嬌斥。
青璃大怒:“你再敢一句野女人,我就揍你!”
“野女人!”
于初塵斗志昂揚。
“成何體統,快回去,統統散了,姜驚鵲,都是你惹的禍,我要,我要破你的家。”見女兒在大庭廣眾跟苗女對罵,于景安的心態徹底崩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驚鵲側步插在青璃和于初塵之間,把二人隔開:“青璃,你可敢跟我去看張有慶?”
“護這女人?有何不敢?!”
青璃冷笑。
就在此時,外間又一陣馬蹄聲響,接著兩名衙役如風一般縱馬入了院子,人還沒下馬,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哭。
“大老爺!西古村......西古村被屠了!婦孺皆歿,屋舍盡焚,死了一百三十八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