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咬了咬牙，猛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個頭。

“白天的時候，隴西侯李信突然來訪，邀我一起扶持胡亥……”

白源沒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直接將當時所說全部講了出來。

其中一些細節，他甚至都沒有對同族兄弟講過，現在也是和盤托出了。

聽到白源所說，白石還有其他白氏族人，臉色一下就白了。

尤其是白石，整個人都傻了，宛若天塌了一樣。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白家本來就不怎么受待見，如果這位太子殿下震怒，一道旨意株連下來，白氏滿門沒有一個逃得脫。

不過，也有不少白家人不否認，他們內心也是希望能夠洗刷武安君的污名。

“你、你好糊涂！”

“李信賊子剛愎自用，坑害數十萬大軍，本該處死。”

“皇帝陛下免了他的死罪，還讓他繼續帶兵，他方才能夠封侯。”

“他不思報國，竟然想要謀反。”

“我白家世代忠于大秦，縱然君負臣，不可臣負君，怎可與此等賊子一同謀逆。”

“你為何不當場將他拿下，交與殿下發落？”

白石聽著白源所說，終于忍不住，厲聲大喝，聲音之中還帶著一些悲涼。

白家世代從軍，最后卻要背負一個反賊的名頭，就此滿門抄斬？

當年的事情，讓白家冤屈太深！

如今，又要背負此等污點……實在是讓人憋屈！

“這都是我一人之過，與其他人無關，白源愿意領死罪！”

白源沒有辯解，重重拜下，言辭懇切。

他也知道自己一念之差，給家族帶來了大禍。

其他白氏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作聲上前跪倒。

白青和白羽兩姐妹臉色發白，也是戰戰兢兢跪下。

白石閉上眼睛正要下拜，卻只覺得一股大力將他托舉住。

其他人也只覺得有一股力量，把他們托舉而起。

“殿下！”

白石望著嬴少陽，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神情。

“白家世代忠良，孤早聽父皇說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方才孤就已經說明，只要白源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出來，那么赦你們無罪。”

嬴少陽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狂喜。

白源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再看到嬴少陽臉上笑容之時，他才相信。

嬴少陽真的赦免了他們！

“白源，謝殿下不殺之恩！”

白源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整個正堂都隨著他磕頭而晃動。

“臣愿意戴罪立功，前去緝拿李信，以報殿下恩典！”白源一臉激動。

“我等愿為殿下鏟除李信！”

白石和其他白家子弟一起開口。

嬴少陽目光掃過白家上下，暗自點頭，看來他今夜沒有來錯。

白家……可用！

“各位請起，李信之事，孤已有安排。”

“今日前來，也并非因為此事。”

嬴少陽此言一出，眾人面帶疑惑。

竟然不是因為此事？

那這位太子殿下，深夜冒險，潛入白家又是為何？

“殿下……莫不是信不過我等？”白石略有不安問道。

他有些擔心贏少陽是還對白家懷疑，如當年的秦昭襄王一樣，對武安君白起的功高震主，憂心忡忡，最終設計，冤殺了后者。

若真是如此的話，白石可就真是哭都沒地方哭了。

“方才老族長說的很讓人感動，也讓孤慚愧。”

“君可負臣，臣不可負君。白家忠心可鑒，孤豈能不信忠良？”

嬴少陽搖了搖頭，由衷感慨的說了一句

為了仙秦，白家甘愿赴湯蹈火在，這份忠誠是真的，他看得出來。

而天下又有多少個白家呢？

“那殿下為何不讓我等出手，鏟除奸賊。”白石有些激動。

他深知這是白家唯一的機會，唯有拿下李信，證明自己的忠誠，才能徹底洗刷掉這個污點。

“李信不過是芥蘚之疾，他身后還有不少人，得一網打盡才好。”

嬴少陽緩緩開口，告知一些隱秘，也是表明自己的信任。

白石等人怔了下，隨即一臉恍然。

看來太子一切盡在掌握。

白源暗自心驚，若是自己答應李信，恐怕等待白家的就是滅頂之災。

“白家忠良，守衛咸陽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嬴少陽目光掠過白源，隨后才是轉向白石，微微一笑。

白石瞳孔一縮，心中有些期待。

太子難道是要重用白家？

“不知白族長有意去何處？”嬴少陽問道。

“我等白氏族人，單憑吩咐，無論何處，只要能為大秦效力，白家義無反顧。”

白石目光堅定，一臉無悔。

其他人也是同樣神情。

“好！”

“那……孤打算讓白氏軍團，前往西境，鎮守邊關！”

嬴少陽眼前一亮，隨即道出他對白家的期望，聲音洪亮，字字鏗鏘。

西境，乃是西牛賀洲和仙秦接壤的邊境。

而佛門就在西牛賀洲。

數百年前，如來被秦始皇擊敗，佛門勢力一直沒敢再來大秦。

如今始皇帝駕崩，佛門多方出動，用心不言而喻。

對于白家來說，這是另一種程度的重用。

因為白氏一族困守玄武門和咸陽城，一直沒有機會大展身手。

但白氏一族的實力，又真的很強大，畢竟是出過武安君白起那樣的人物。

但由于昔年白起被賜死的事，沒有人敢輕易放他們離開。

即便是始皇帝重新啟用了白氏一族，最后也沒有將他們放離咸陽城。

歸根結底，若是怨恨不消，對于仙秦來說，就是一大隱患。

但贏少陽非常人，自然行的也不會是常事。

“鎮守西境……”

白石心神顫動，白氏族人這么多年，一直在隱忍。

本以為，再也不會有出頭之日！

沒想到，今日太子親自前來，不但不追究謀反之罪，還對白氏一族重新委以重任！

只怕誰都不敢想，贏少陽竟然敢將白氏一族放出去，那可是昔年武安君白起率領的軍團，戰無不勝，強大無比。

當初，就連未曾成道，一統天下的始皇帝都有所顧忌。

但贏少陽卻是沒有任何擔憂。

“臣等，謝太子殿下。”

“白氏全族日后，必為太子殿下馬首是瞻，若有違背此言者，不得善終！”

白石上前拜下，許下承諾，發出誓言。

轟隆！

一時間，雷聲滾滾，法則顯化。

修行之人發誓，本來就很容易應驗，冥冥之中自有法則約束！

如果違背，他們的道心也會受到影響。

白石身為白家族長，一言一行代表家族，等于白家全體族人發誓。

他發下這般誓言，已經是極有誠意了！

嬴少陽上前將他扶起，笑道：“能得白家效忠，是孤的幸運。”

他對白家也十分看重，從今天交手之時來看，白家的底蘊很是不凡。

尤其是白家那幾位年輕后輩展現出的實力，就能看出這個家族其實一直都在積累力量，并沒有自暴自棄！

“多謝殿下看重。”

“自上古以來，天庭、靈山、酆都等各方勢力對人族虎視眈眈。”

“數百年前，陛下突破的時候，各大勢力有所動作。”

“如今陛下駕崩，佛門動了，天庭和酆都恐怕也會有些動作。”

“臣是不是應該留在咸陽，先為殿下處理一些事情，再帶著大軍前去西境。”白石提醒一句。

臣為主憂。

白家效忠嬴少陽，自然就要為其考慮。

“萬事都要一步一步來，白族長替我守好西境，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嬴少陽此言一出，白石心知這位太子已經有了計策，便不再多言。

“夜已深了，多有打擾，告辭！”

嬴少陽來的目的已經達到，驚擾對方半夜。

他明日還要準備上朝，不好多留。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白石領著白家族人，將嬴少陽送到花廳門口。

嬴少陽正要飛身離去時，白石余光瞥到身旁的那對姐妹，心中忽然一動，脫口而出的道：“殿下留步！”

聞言，贏少陽怔了下，回頭望去，只見白石臉色古怪的問道：“不知殿下對白青和白羽這姐妹兩個的感覺如何？”

此言一出，嬴少陽不由一怔。

他看了一眼那對有七成相似的姐妹，后者此時羞紅了臉，似乎反應過來什么。

“國喪在前，其余事情倒也不急。”

嬴少陽想也不想就丟下這一句話，將身一扭，化作一道白光飛天而去。

白家族人也聽出了族長的意思，看向了白青和白羽姐妹倆。

兩姐妹被眾人那目光瞧得渾身不自在。

白石意味深長地看了姐妹兩個一眼，“太子殿下可不曾娶妻！”

這話等于是把事情都挑明了。

儲君還沒有娶妻，如今若是能和儲君聯姻，日后能夠得到極大的利益。

不奢望自家女眷成為帝后。

能夠在后宮占據一定分量，也是白家在皇帝身邊的一層倚仗。

“族長，我等告退！”

白青說完，逃也似的拉著自家姐妹離開。

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

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日一早，咸陽城禁宮內，文武百官分列兩旁。

“太子殿下駕到！”

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

群臣整理衣冠，目光轉向金階之上。

嬴少陽身著一襲黑色朝服，蔽膝處繡有龍頭朝下的紋路，頭戴遠游冠，在內侍儀仗的陪同之下，來到金殿之上。

他方才坐下，群臣便深深行禮，“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眾卿平身！”

嬴少陽抬了抬手，目光在群臣身上一掃而過。

見到趙高也在人群之中。

看其神態，已經恢復。

“今日朝會，主要是商議先皇喪禮。”

“王翦大將軍護送父皇帝身，即將回歸咸陽。”

嬴少陽目光掃過群臣，將這個消息公布。

群臣肅穆，有一部分人還沒有從皇帝駕崩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當聽到嬴少陽說，帝身即將送回，他們才徹底死心。

“廷尉，有關父皇的喪事安排的如何了？”嬴少陽目光轉向李斯。

李斯上前一步，朝著嬴少陽行了一禮，“殿下，一切事宜早已準備妥當，請殿下放心。”

“嗯！”

“各位公子，還有各地文武情況如何？”嬴少陽又問。

“回稟殿下，公子扶蘇即將到咸陽，各地公子也有十三人回來。”

“子楚公子與五公子、七公子、九公子、十三公子，說暴雨不止，請延后再歸。”

“各地文武，回咸陽者一千三百七十四人，還有多半路途遙遠，正在趕回。”李斯詳細匯報。

“安排好各地文武住處，不要怠慢。”

“子楚幾人所請，不準，務必嚴令其限期抵達，國喪大事，豈容延誤！”

嬴少陽一寬一嚴，心中很是清楚，這些兄弟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否則只會給他自己添麻煩。

“父皇之事一定要盡心辦好，不得有任何紕漏。”嬴少陽著重吩咐一句。

“是！”李斯忙是應了。

他剛要退回班列，這時趙高卻走了出來。

“太子殿下，臣有一事想要問詢李斯大人。”

趙高的出列，讓群臣眼中都是閃過一絲詫異和古怪。

這位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啊！

“中車府令，你又有何事？”

“難道還是西天佛門之事。”李斯譏諷一句。

眾臣回想起趙高那日的慘狀，有些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殿下，臣是為了先帝喪葬之事，還請殿下準許臣問詢李大人！”

見趙高如此堅持，嬴少陽也不好在這件事情上把他駁回。

他微微點頭，算是準許。

趙高行了一禮，隨后看向一旁的李斯：

“李大人，陛下的喪葬儀禮著實已經完成了嗎？”

“一切都安排妥當，中車府令若是不信，可以前去查看。“

李斯輕蔑一笑。

“李大人向來嚴謹，應該不會有差。”

“只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大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趙高夸贊一句，隨后話語如刀般指出。

“何事？”李斯眉頭一挑。

“殉葬！”趙高緩緩開口。

李斯眼神微變。

群臣面上也是閃過一絲詫異。

嬴少陽一雙眼睛微微瞇起。

當年祖龍在世，令鑄造驪山帝陵，埋葬秦朝歷代先君。

其中也包括自己的陵寢。

但隨著祖龍成就大羅神仙，他的陵寢早成了無用之物。

因為沒有誰想到他會駕崩。

也正是如此，仙秦群臣從未討論過祖龍身死之后的事情。

殉葬自然也沒有討論過。

如今被趙高提起，有不少人露出意外神情。

這個家伙，此事提起殉葬，目的必然不會是為了先帝喪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