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轉頭，對上了臨淵探究的目光。

“小姐怎知這些？”

上一世白鳶和他曾在這處軍械庫遇險，但大小姐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沈檸避開他的眸子，垂眸輕笑：“自然是白鳶和我說的。”

臨淵的目光移向正在榻上打滾的小白：“是嗎？”

小白毫無反應，打滾打得十分盡興。

沈檸聲音和緩，沒再回答，只說：“可記住了？”

“記住了。”臨淵的聲音低沉，沈檸只覺得耳朵發癢。

她起身，將那張畫著地圖的紙扔進了暖爐中，看著它燒成了灰燼。

臨淵離開后，沈檸抱著小白縮在被子里，一片黑暗之中，她輕輕地彎了彎唇，誰也沒有發現。

沈檸離開的第二晚，夜色如墨，臨淵獨自立于山巔，玄色衣袍與黑暗融為一體。

山谷中的燈火倒映在他的眼中，凝成了點點寒星。

指尖輕撫腰間火石，臨淵縱身躍下山崖。身形如鬼魅般在巖壁間騰挪，夜鳥不驚。

軍械庫外守衛森嚴，值守之人目光炯炯，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臨淵憑借著熟記于心的地圖和前世的記憶，摸到了埋藏火油的地方。

從懷中取出特制的火藥包，安置妥當后，他又取出浸過油的麻繩，蜿蜒引至庫外。

“咔嚓”一聲，火石擦出火星，他身形已退至十丈開外。

轟隆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間，火油庫炸開一朵赤紅的花，熱浪撲面而來。

臨淵借著火浪的沖擊，輕盈地攀巖而上。

第二聲爆炸接踵而至，整個山谷頓時陷入火海。

火光映照下，臨淵站在山崖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夜風掀起他的衣袂，火星在他眼中跳動，事情辦完了，但他心中并無喜悅，只有更深的冷意。

不遠處就是越州城，越王將軍械庫和火油安置在離越州如此近的地方，為的就是一個燈下黑。

若是平日，整個越州沒有人敢查越王名下的山谷。

可現在，這里應該會熱鬧十足，就看沈刺史和駐軍能否把握這次機會。

他最后望了一眼越州城，沉睡的越州城被巨響喚醒，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越州城內，百姓們被巨響驚醒，孩童的啼哭聲、犬吠聲此起彼伏。

人們推開窗戶，驚恐地望著遠處映紅天際的火光。

“天爺??！”一個老婦人跪倒在地，“這是天罰啊！”

街頭很快擠滿了驚慌的人群，幸好有值夜的兵士們維持秩序，才勉強沒有陷入混亂。

越王府內，越王猛地從榻上坐起，他赤腳沖到窗前，看著火光的方向，臉色陰沉。

“軍械庫……”他咬牙切齒，“快！備馬！”

越王一行人來到城外，一名侍衛連滾帶爬地迎上來：“王爺，不好了！火勢太大，根本靠近不了！”

越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給我調水龍隊！調駐軍！要是火勢控制不住，你們全都提頭來見！”

一旁的幕僚急忙制止：“王爺，若是調駐軍，秘密恐怕瞞不住了?！?

越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若是火勢控制住了，再大的秘密本王也可以掩蓋過去，若控制不住，有再多的秘密，都毫無用處，你懂了嗎？”

幕僚渾身戰栗，冷汗浸濕了衣裳，低頭應是。

與此同時，沈元披著一件單衣坐在閣樓窗前向遠處望去。

管家慌張地爬上閣樓：“老爺！大人們都來了?！?

“我知道了。”沈元緩緩起身，神情中有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我這就去見他們。”

“老爺要出城么，我提前備好馬？”

沈元搖搖頭：“不急，城外自有駐軍，我們首先要穩住越州城內的百姓，百姓最是膽小，又最是莽撞，絕不可鬧出民亂?！?

他轉身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么多年了，看來如一潭死水的越州城又要熱鬧起來了。”

越州城的混亂絲毫影響不到早已出發的沈檸，緊趕慢趕，她們終于在第十二日的黃昏時分抵達了揚州城。

甫一入城，沈檸便掀開車簾一角。

暮色中的揚州城燈火如晝，沿街的彩燈將青石板路映照得流光溢彩。

空氣中彌散著桂花糖藕的甜香。

“小姐快看！”紫雁指著遠處，“那是什么！”

梁氏笑意盈盈：“那是瓊花園的燈樓。”

沈檸順著望去，只見一座三層樓閣上掛著素綢和琉璃燈，燈影里隱約可見花樹的剪影搖曳。

齊潮不愧有天才之名，瓊花園還沒開宴，便賺足了噱頭。

馬車穿過繁華的街市，拐入一條幽靜的巷子。

梁府朱紅色的大門前，早已候著十幾個丫鬟婆子。

見馬車停下，一個穿著絳紫色比甲的嬤嬤快步迎上來：“姑奶奶可算到了，老夫人從晌午就念叨著呢！”

一行人剛入內院，就聽院內傳來一陣嘈雜，只見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夫人被丫鬟攙著，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我的兒??！”梁老夫人一把抱住女兒，老淚縱橫，“不是說今年不回來了嗎？”

梁氏也紅了眼眶，正要解釋，老夫人卻一眼瞧見了站在后面的沈檸，頓時愣住了：“這就是……沈家的檸兒？”

信中已經說明，自家女兒會帶著繼女回來。

“外祖母安好。”沈檸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甜甜地笑著，看著就讓人喜歡。

梁老夫人打量著沈檸，自女兒嫁去沈家，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外孫女。

老夫人一把拉住沈檸的手，上下打量：“好孩子，快讓外祖母瞧瞧！哎呦，生得這般標致！”

老夫人心中暗暗犯著嘀咕，不久前才收到信說沈家的女兒出嫁，這沒過多久，怎么就跟著來揚州了呢？

她看了梁氏一眼，見她微微搖頭，便壓住了心中的好奇。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進了花廳。廳內早已聚集了十幾位小姐，見她們進來，紛紛起身見禮。

沈檸目光一掃，便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梁晴。

她容貌不顯，卻自有一份沉靜的氣質，雖然也在笑著，但眉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郁氣。

上一世，這位梁小姐的繡品能引來蝴蝶駐足，最后卻被逼嫁給了一個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