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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玩笑罷了

  • 一場紅樓夢
  • 塵芒
  • 2690字
  • 2025-06-28 00:01:00

暮色漸沉,鹿鳴閣內燭火初上。

陳安生倚在窗邊,望著遠處瀟湘館的燈火出神。

錦瑟帶著幾名陳府精心挑選的仆役悄然入內,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都安排妥當了?”陳安生頭也不回地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這是他在賈府當差時養成的習慣,總要檢查窗栓是否牢固。

錦瑟將一盞溫熱的參茶放在案幾上:“少爺放心,咱們的人都已混入府中。”她頓了頓,“只是...”

“只是什么?”

“方才過來時,碰見寶二爺在湖邊徘徊,像是在往這邊張望。”

陳安生指尖一頓。

他早該料到,寶玉雖然單純,卻最是念舊。

半年前那個陪他吟詩作對的“小廝陳安生”突然葬身火海,如今又冒出個神似的“林表哥”,怎能不惹他生疑?

“還有,”錦瑟壓低聲音,“方才平兒姑娘借著送點心的由頭,在咱們院外轉悠了半天。”

陳安生冷笑一聲。

王熙鳳的精明他再清楚不過,當年替她辦事時,沒少見識這位璉二奶奶的手段。

他端起茶盞,熱氣氤氳中忽然計上心頭。

“明日你親自去趟怡紅院。”他輕啜一口參茶,“就說我初來乍到,想請寶二爺當個向導,逛逛這大觀園。”

錦瑟會意:“是要...”

“與其讓他們猜疑,不如主動出擊。”

陳安生望向窗外,月光下的沁芳溪波光粼粼,“寶玉重情,只要讓他確信那個安生已死,自然不會再深究。”

他說著走到書案前,提筆蘸墨。

錦瑟湊近一看,竟是模仿著黛玉的筆跡在寫信箋,那娟秀的字跡,與當年黛玉教他寫字時留下的范本如出一轍。

“這是...”

“明日你找機會不小心讓寶玉看見這個。”陳安生吹干墨跡,將信箋折好,“就說是在揚州時,林姑娘寫給安生的悼亡詩。”

錦瑟臉色微變——好一招殺人誅心。

若讓寶玉以為黛玉早知“安生”死訊,自然不會再將她對“林表哥”的異常反應聯想到一處。

鹿鳴閣內,燭火輕搖。

陳安生剛將偽造的信箋藏入袖中,便聽見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表哥可歇下了?”寶玉的聲音伴著敲門聲響起,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

陳安生與錦瑟交換了一個眼神,迅速整理好神色,親自去開了門。

只見寶玉站在階前,月光下的面容帶著幾分不安與期待。

“寶二爺深夜造訪,可是有事?”陳安生側身讓出路來。

寶玉進屋后,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最后落在書案上未干的墨硯上:“林表哥在寫字?”

“閑來練筆罷了。”陳安生不動聲色地用袖子遮住案上殘留的墨跡,“二爺請坐。”

寶玉卻站著不動,突然道:“表哥可知道,半年前我府上有個叫陳安生的小廝...”

話音未落,院外又傳來腳步聲。

黛玉帶著紫鵑出現在門口,見到屋內的情形明顯一怔。

她手中拿著一個錦囊,在看到寶玉時下意識地往身后藏了藏。

“妹妹?”寶玉驚訝地轉身,“你怎么...”

黛玉還未答話,寶釵的聲音就從院外傳來:“我見顰兒往這邊來,想著也來拜訪林表哥。”

她款款而入,目光在四人之間轉了一圈,“倒是我來得不巧了?”

屋內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陳安生看著這意外的局面,心中苦笑——寶黛釵三人齊聚,這可比他預想的復雜多了。

“正好。”他從容地打破沉默,“既然都來了,不如嘗嘗我剛得的雨前龍井?”

錦瑟會意,正要退下去備茶,卻被寶釵攔住:“怎好勞煩姐姐?讓鶯兒去就是。”

說著朝門外喚了一聲。

陳安生注意到,寶釵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尤其是當他抬手倒茶時,

她的視線在陳安生手腕處停留了片刻,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當年為寶玉擋熱茶時留下的。

“林表哥這茶藝,”寶釵忽然開口,聲音如珠落玉盤,“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屋內霎時一靜。

寶玉手中的茶盞猛地一晃,幾滴熱茶濺在手背上竟渾然不覺。

黛玉的指尖在案幾上微微一顫,又迅速收攏回袖中。

“哦?”陳安生手腕穩如磐石,茶水在空中劃出一道瑩潤的弧線,“不知薛姑娘說的是誰?”

寶釵唇角含笑,卻不急著答話。

她從容地從袖中取出一方泛黃的茶方,輕輕鋪在案上。

陳安生目光一凝,那正是當年寶玉纏著他要的“雪頂含翠”茶方,

上面還留著三種字跡:寶釵工整的簪花小楷,黛玉靈秀的行書,以及...他自己那略顯生澀的字跡。

“這茶方,”寶釵指尖輕點紙面,“原是一個極懂茶的小廝所贈。可惜...”

她抬眼看向陳安生,目光如鏡,“半年前寧榮街那場大火后,就再沒見過了。”

陳安生垂眸淺笑,茶匙在盞中輕輕攪動。

他忽然轉向寶玉:“聽說府上曾有個叫陳安生的小廝?”

寶玉臉色驟變:“林、林兄如何知道?”

“方才入府時,聽下人們提起。”

陳安生將茶湯注入盞中,氤氳熱氣模糊了他的神情,“說他葬身火海后,寶二爺茶飯不思多日...”

他頓了頓,“二爺如此念舊,當真難得。”

寶玉手中的茶盞當啷一聲落在案上。

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林表哥”,恍惚間仿佛看見那個總在雨天給他送傘的少年,正隔著茶霧對他微笑。

黛玉忽然起身,帶翻了繡墩。

“妹妹?”寶玉慌忙去扶。

“不妨事。”黛玉聲音輕得像一縷煙,“只是忽然想起,瀟湘館的窗子還未關...”

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掠過陳安生眼前,帶起一陣熟悉的藥香。

陳安生低頭看著茶湯中自己的倒影,水波蕩漾間,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碧紗櫥外掃雪的小廝。

寶釵輕輕合上茶方,唇角笑意更深:“這茶方我珍藏至今,倒不想今日...”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安生,“竟又得見故人之藝。”

窗外,秋風卷起一片落葉,輕輕拍打在窗欞上。

陳安生心知今日必須徹底打消二人的疑慮,否則日后恐生事端。

他眸光微轉,忽而將茶盞重重一擱,青瓷底碰在紫檀案上發出咯的一聲脆響。

屋內驟然寂靜,只聽得窗外落葉沙沙作響。

陳安生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唇角噙著冷笑,眉宇間倏然浮起幾分世家公子特有的矜傲:

“今日初進賈府,倒不想竟被人與區區小廝相提并論。”

寶釵面色微變,連忙起身福了一禮:“林表哥莫怪,是我失言了。”

她袖中的手悄悄攥緊,那方茶方被捏出了褶皺。

寶玉怔怔望著眼前人,這般居高臨下的氣度,這般不怒自威的神態,與記憶中那個總是低眉順眼的陳安生判若兩人。

他心底剛剛升起的那點希冀,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寶姐姐也是無心之失。”寶玉強笑著打圓場,“實在是林表哥這手茶藝太過精妙...”

陳安生忽地展顏一笑,方才的冷意如冰雪消融:“玩笑罷了。二爺不必緊張。”

他執壺為二人續茶,腕上露出的一截玉扳指在陽光下泛著清冷的光,“只是在下雖出身寒微,倒也不至與奴仆同列。”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解釋了自己茶藝精湛的緣由,又徹底劃清了與小廝身份的界限。

寶玉聽著,心中最后那點疑慮也漸漸淡了。

窗外秋風漸急,一片紅葉飄進窗來,正落在陳安生衣襟上。

他隨手拂去,這個動作卻讓寶釵眸光一閃,半年前那個小廝,也是這樣拂去她肩上落花的。

“說起來,”陳安生忽然道,“我倒是對茶道有些心得,若薛姑娘不嫌棄,改日可來鹿鳴閣,咱們再細細品鑒。”

寶釵抬眸,正對上他含笑的雙眼。那眼神清明如鏡,哪有半分方才的怒意?

她心頭倏地一緊,忽然明白了什么,卻又抓不住頭緒。

“自然好。”她垂眸淺笑,將茶方重新收回袖中。

只是這次,指尖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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