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山
- 我有一冊妖魔錄
- 雨之霖
- 2292字
- 2025-07-20 19:17:20
劉成擦干眼角,低聲道:“……二位,若不嫌棄,還請隨我前往后山一觀。”
王淵虹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而出。黎言清緊隨其后。
三人繞過月門,穿過偏院,來到后宅深處,從一旁的小路上了后山。
后山一處地上列著四座新墳,土色尚新,墓碑皆立,青石無名。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潮氣與焦草味。草不長,風不起,一切都安靜得過頭了。
王淵虹負手站在墳前,打量片刻,眉頭微皺,開口說道:“四墳皆有怨氣未散。”
他側頭示意黎言清去看。
黎言清依言望去,只見每一座墳頭之上都纏繞著一縷淡黑的氣絲,不濃不烈,卻如煙如縷,纏繞不去,仿佛有人不肯離去的低語。
“這些人雖死于怨,卻不成厲鬼,也無煞氣,故而你府中無異象,陽火尚穩(wěn)。”王淵虹淡聲說道,“但怨在心未解,便不能安魂。”
劉成滿面愧色:“那……道長,敢問該如何是好?”
王淵虹也不多話,從袖中取出一疊黃符,一碗清水,再點出一枚朱砂,指尖一捻,唇動如風,片刻便寫成一道符文。
“此符名為通魂,陽人飲之,可在夢中與陰魂通言。”他說著將符投入水中,水面泛起一絲紅光,隨即清澈如常。
“你今夜飲下此水,若你亡妻之魂還來托夢,便能將話說清。記得將她所言,明日一一告知我等。”
劉成雙手接過,連連點頭:“謹記道長教誨。”
王淵虹卻只拂了拂袖:“你自己也是讀書之人,該知是非因果。她們怨你,你當直面。”
——
當晚,師徒二人被安置在劉府東廂貴賓房。
床榻整潔,茶點俱備,香氣縈繞。
王淵虹往榻上一躺,叼著茶點往嘴里送:“這劉家雖晦氣重了些,好歹也算會做人,點心還不差。”
黎言清沒搭話,獨自坐在窗前發(fā)呆,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四墳繚繞的黑氣。
“師父。”他忽然輕聲道,“她們……真的不會害人嗎?”
王淵虹斜眼看他一眼:“若真想害人,你我今日便已見不得劉成了。”
他話鋒一轉,又笑道:“若你真有心,將來自己尋得鬼差去地府親自來去問她們便是。”
——
這一夜,劉成獨自睡下。
月光穿窗,影影綽綽。
夜半時分,他果然又夢見王氏來訪。
這一次,她依舊站在月下,但不同的是,她的唇動了——聲音,終于可以聽見了。
夢中,月色寒冷如水。
王氏著素衣立于回廊之外,面容清瘦,卻眉目含慍。
她緩緩開口:
“你這負心漢……負我也就罷了,怎敢三人同納,竟連看我一眼都不肯?”
“你可知我夜夜淚洗枕巾,病中孤苦……你卻早被那三個狐媚子勾了魂,連一口熱湯都不曾為我端過。”
劉成立在夢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喉中哽住,只覺得沉如巨石。
王氏步步逼近,語氣更凄厲:“她們自小隨我長大,稱我一聲小姐,喚我一聲夫人,卻個個覬覦你這家主的位置!”
“我本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最后卻與三妾合葬一處……叫我死也不得安生!”
她言至此處,淚如雨下,忽而身形虛晃,如霧而散。
——
翌日午后,劉成喚來王淵虹與黎言清二人,面色憔悴,聲音低啞。
“昨夜亡妻果然托夢,與我細說衷情……我……我無言以對。”
他將夢中所見一一道來,語中滿是悔意。
王淵虹聽罷,微微點頭道:“你妻生前,知自己身虛,尚能忍痛默許納妾,死后一吐胸臆,也是情理。”
“她三位婢女雖未作妖,卻與主母爭寵,于情有虧。你妻死后怨深,自能壓她三魂,使其僅余碑上殘念。”
“此非厲鬼作祟,無需鎮(zhèn)壓。但若你真有悔意,須行合禮,安其心。”
劉成聽后,連連點頭應允。
當日下午,三人再回墓地。
四座新墳前,王淵虹布壇焚香,執(zhí)符口誦。
眾人屏息靜聽,香煙裊裊,四座墳頭上的黑霧也隨符焚散去,漸漸淡無。
劉成則跪在王氏墓前,聲淚俱下,一拜再拜:
“夫人,是我對不住你,負你良久,來生若有緣,我愿與你再為夫婦,絕不再負分毫……”
身后下人低頭垂淚,無一人敢語。
待一切完成,王淵虹吩咐:
“此地怨氣已散,莫再有人葬于此。”
劉成自當應諾,言必擇吉日,將王氏與三妾之墓一并遷移他處,分穴葬下,另選福地供奉。
那一夜,無夢。
翌晨,蘭陵城中起風,四野清明。
午后,日頭正盛,師徒二人用過午膳,整裝待發(fā)。
劉成親自將兩人送至府門之外,態(tài)度恭敬,連連拱手:“二位道長恩情,劉某銘記在心。”
說罷,便命家仆奉上一包沉甸甸的銀子,與中足有十五兩。
王淵虹倒也不客氣,提手就收了,一甩袖道:“行善積德,你也好生記著便是。”
離了劉家,二人慢悠悠行至前幾日吃過的餛飩攤前。
王淵虹眼睛一亮,笑容熟練:“小二,來,兩碗三兩餛飩,再加兩個蛋!”
小二應聲笑道:“道長您又來了!”
坐定后,餛飩還未上桌,黎言清便湊過來問道:“師父,這一路風塵也走了不少,可否告訴我您的道號了?”
王淵虹正拿著茶碗漱口,聞言“嘩啦”一聲吐水,抹了抹嘴角,頓了頓,語氣鄭重幾分,理了理發(fā)髻、衣襟,道:
“青山。”
“青山者,可鎮(zhèn)妖,可埋骨,立于天地之間,不偏不倚。”
黎言清正要點頭稱是,餛飩已熱騰騰端了上來。三兩一碗,皮薄肉香,湯頭加了蛋黃,泛著一層金油。
老道吃得歡快,連聲夸小二手藝不差。
飽腹之后,師徒二人尋了家臨街的旅店住下,王淵虹卻一改嬉笑之氣,正色道:
“今日與你再講三張符,是你立身之本。”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三張黃符樣本,一一攤開。
第一張,安神符。
“此符最是平常,專鎮(zhèn)魂神,用于驚魂未定之人,可防其魂魄出走,亦可夜里護夢。初學者須勤畫,勿失一筆。”
第二張。驚雷符。
“此符需附于劍身,以道氣催動,可引雷擊邪,雖未必天雷真降,卻自帶雷霆之威,凡邪魅鬼祟,皆畏其鋒。”
第三張,通魂符。
“此符最難。”
“入水可飲,常人得之可視鬼;道門中人更可通幽語,識破幻象,破其鬼法。若附于劍鋒,可破不現(xiàn)之形。”
黎言清聽得認真,連連點頭。王淵虹看他悟性尚佳,也不藏私,親自執(zhí)筆示范,又讓其反復臨摹。
暮色漸沉,燭火映壁。紙上符紋如躍龍蜿蜒,黃符抖落朱砂。
除開這些王淵虹還教會了黎言清如何去運真氣,看真氣。
他倒是個好苗子,學的快,氣也運的來。
“其他的符箓,等到老道有時間再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