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怒吼如鐵銹磨齒,五道鋼索將其死死捆在大堂石柱上。
它筋骨炸裂聲不斷,像是下一刻就要被扯斷。
黎言清立在正前,手臂微抬,背后是一面鎮(zhèn)宅銅鏡,身側(cè)是噴灑符水的瓶口,殘留淡金光暈。
他目光沉靜,看著那被符紙封額、四肢交叉束縛的僵尸,眼角一挑。
“牙掉了?”
那僵尸血口一張,果然露出一排尖利獠牙,唯獨(dú)虎牙缺了一枚,血沫橫流。
黎言清蹲下細(xì)看,掌中緩緩拈出朱砂鏟與墨線,繞著僵尸一圈又一圈纏緊。每綁一圈,就將鎮(zhèn)尸符一一貼牢。
墻角幾位壯漢還在喘氣,肩頭滿是泥灰,一個拎著斷柄消防斧,一個手背淤青,一人手還打著繃帶。
“它不動了?”有人小聲問。
“只是不能動?!崩柩郧蹇炊疾豢?,“還沒死。”
他站起身,沉著臉環(huán)顧四周,“任老板!工具呢?”
任坤踉蹌趕來,手中抱著幾樣雜物:“黎先生,黎先生!都在這了!電鋸,鐵錘,釘槍甚至連木匠箱都帶來了?!?
黎言清沒接,而是讓人圍住那僵尸四方,自己快步走向后堂。
片刻后,他捧著銅香爐,紙錢,香燭一并歸來,懷中還多了一碗熱黑狗血米糊,一根粗桃木釘,還不少的符箓。
“等它掙扎?!?
說完,黎言清開始布陣。
香插香爐,紙錢繞圈燒起,煙氣順著桃木釘涌入陣圖四角,紅紋自圖心蔓延,串聯(lián)地面糯米、符水痕與先前壓制陣法。
黎言清眼神不動,電錘已扣在釘尾。
“起來吧,別裝死。”
桃木釘一聲錘下,僵尸胸口驟然炸開一串青黑血珠,整具尸身如狂暴猛獸,猛地一掙。
但腳下陣圖如鎖網(wǎng)封陣,將它硬壓在地,動彈不得。
幾人合力將它死死釘住,有人還特意以粗鹽撒向其口鼻位置,那僵尸喉間頓生焦響,整張臉扭曲成駭人的形狀。
黎言清又取出兩張金紋符紙貼上尸體雙肩,嘴里念念有詞,將自身靈氣壓至極限,才將那不斷爆漲的尸氣逼回幾寸。
整個堂屋內(nèi)彌漫一股壓抑寒意。眾人屏住呼吸,只有墻角香煙與尸體掙扎的聲不時響起。
黎言清終于站直身,望向窗邊。
天,已經(jīng)泛白。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順手將另一根釘嵌入僵尸膝頭:“再耗半個時辰,天光正中,它就該開始散了。”
那尸體身上黑氣狂涌,胸口裂縫間浮起細(xì)密尸紋。僵尸又是一陣低吼,掙扎越來越急,想要在最后一刻掙脫這具人皮牢籠。
柱后,有人悄悄問:“道長,這真的……能撐住嗎?”
黎言清沒應(yīng)聲,只看著窗外晨光一點點亮起。
香爐中的第三炷香,在黑霧繚繞中,靜靜燃至最后一寸。
黎言清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第三根桃木釘狠狠貫入僵尸右臂關(guān)節(jié),一聲悶響后,那具尸身猛地一抽。
晨光終于攀上屋檐,陽光透過高窗投下斑駁光斑,落在僵尸面頰上。
“來了?!彼f。
那僵尸原本鐵青發(fā)紫的皮膚,一接觸到陽光,立刻起了反應(yīng)。皮下浮現(xiàn)出大塊瘀斑般的黑氣,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裂,像燒焦木頭般噼啪作響。
黎言清掏出紙符蘸了朱砂狗血,拈指念咒,一甩而出。
符紙嗖地貼在尸身胸前,旋即燃起金焰。
那具僵尸身子頓時劇烈抖動了一下,皮肉再次炸開一層焦黑,像被燙紅的鐵條燒蝕一般,裂縫中隱約滲出黑紅色尸水。
“再加固?!彼f。
幾名壯漢立刻上前,有人用釘槍將斷掉的木椽再度固定;另幾人抬出新鋼索,與原本五道捆縛交織加固,力求讓那不斷掙動的尸體寸步難移。
“它……快不行了吧?”任坤抹了一把汗,神色緊張地盯著那條扭曲的尸體。
“白日陽煞最盛。”黎言清擰緊眉頭,“它若撐得過去,就不是普通僵尸,也不是我能處理的了。”
隨著朝陽進(jìn)一步升高,那僵尸身上的黑氣也逐漸稀薄。但它卻仍未停止掙動,每一下都重得像牛馬撞墻,粗柱甚至有些裂紋蔓延。
黎言清從懷中摸出最后一張鎮(zhèn)尸符,沉聲問道:“還有鹽嗎?”
“還有兩袋!”任坤迅速遞上。
他撕開其中一袋,將整包鹽潑灑在尸體足部,再順著雙腿、腹部、胸膛一線潑灑過去,直到將整個僵尸裹在厚厚鹽痕中。
一秒,兩秒。
僵尸徹底不動了。
有人想說話,但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直到僵尸喉中再沒有半點低喘,身軀開始像熏烤后焦木般慢慢皸裂、坍塌,皮膚干縮發(fā)出連串細(xì)響,黑氣裊裊升起。
陽光刺得眾人睜不開眼,黎言清面色沉靜,從懷里摸出小瓶香油,將準(zhǔn)備好的打火機(jī)點燃。
“開窗。”
陽光終于越過屋檐,灑入大堂。
第一縷晨光打在那具僵尸的肩頭,黑煙滋地冒了出來,灼穿了那一層尸皮。
它仍在掙扎,但動作顯然遲緩了許多。
黎言清立刻掏出朱砂鎮(zhèn)煞符,蘸了狗血朝尸身胸口按去,符紙貼上,霎時間火光從符上往四肢蔓延。
僵尸驟然發(fā)出一聲低吼。
幾名壯漢掄起木槌、榔頭,從四方齊力砸在尸體關(guān)節(jié)與繩索間隙,借著最后這點壓制機(jī)會將它死死固定。
屋外投來的陽光越發(fā)強(qiáng)烈,那尸體表面已開始起泡,龜裂,像是干涸土壤般露出裂紋。
黎言清不再遲疑,拈燃香火,將事先備好的火油灑落尸身,焰光躥起。
火焰混著尸氣,臭氣熏人,但尸體終于停止了掙動。
繩索緩緩松弛下來,大堂之中終于安靜,只剩焚燒的噼啪聲響。
任坤呆站片刻,才干巴巴道:“……成了?”
黎言清收起手中符篆,輕輕點頭。
“收拾一下,通風(fēng)?!?
幾名工人應(yīng)聲跑去開窗,另有人開始清理燒焦痕跡與四散的鹽粒、糯米殘渣。繩索斷裂處掛著些黑漬,被人小心翼翼剝落下來。
沒人多說什么,一切都在默契中進(jìn)行。
黎言清走到角落,在墻邊坐下,將傘靠在身側(cè),低頭擦去手上灰黑污跡。
他額角帶汗,但神色平靜。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