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較順序顯然是以資歷深淺排列，那些年長卻修為停滯的弟子被優先喚入。

眼見將近半個時辰過去，遲遲沒有喚到任顧名號，他便索性在演武場一隅繼續演練混元七式。

樊平倒是按耐不住，頗為緊張。

他時而竄到小院門前，伸長脖子張望，和別的弟子一起圍觀著剛出來弟子的反應；一會兒又急匆匆跑回任顧身邊，把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說出。

“何師姐已突破氣血六重！被賜下了半截龍血藤?！?

“有位王師兄在外走鏢十年了，這次終于打法突破小成，得了十劑龍血散！”

“......”

夕陽西墜，余暉將演武場上的身影拉得老長。

隨著已考較完的弟子漸次離去，場中愈發空曠，只剩下十余名近年入門的年輕弟子仍在等候。

“師傅說今日乏了，余下的明日繼續！”

一名弟子快步從月洞門中走出，對著余下的弟子朗聲道。

眾人聞言，不免嘆息一聲，略有失望，三三兩兩地散去。

任顧抬頭望了望天色，日頭漸西，天色卻還未完全暗下。

他略一沉吟，拳架再起：“白日里耽擱了些時間，此時時辰尚早，再練一輪罷?！?

......

翌日拂曉，剩余的十余名年輕弟子已齊聚演武場。

任顧與樊平來到演武場時，發現這些年輕弟子大都簇擁在一起。

人群中央如眾星拱月般的兩人，正是氣血三重的熊文武與氣血二重的葛遠。

“熊師兄，葛師兄，今日你等必能獲得何師傅賞賜吧?！?

那葛遠個子矮小，身材敦實，只見他故作謙遜地擺擺手道：“賞賜不過是錦上添花，能得師傅親自點撥武學關隘，才是真正的造化?！?

其家境尚可，在內城算是富庶商戶。

一旁的熊文武截然不同。他乃屠戶之子，生得虎背熊腰，滿臉虬髯。

他聲如洪鐘：“俺就一個心思，好好表現一番，想去會會奔雷武館那幫人！”

“以二位師兄的天資，必能得師傅賞識！”

“我看二位師兄突破氣血中期也不過早晚之事，真傳之位更是唾手可得啊”

“正是正是......”

一眾弟子紛紛附和，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

須知要晉身真傳，除了何其峰所說需達到氣血中期外，更有一條隱形規矩，年紀不能太大。

像那些在武館蹉跎十余年才勉強突破的，即便修為達標，恐怕也難入何師傅法眼。

眼下熊文武二十有五，葛遠二十有一，正是最有希望的苗子。

“其實葉回師弟也很有希望?！比巳褐胁恢l小聲嘀咕了一句。

場間氣氛驟然凝滯。

葉回雖同為氣血二重，卻年僅十六，入館不過一月出頭，天資顯然更勝一籌。

葛遠冷眼斜睨向場邊那個孤傲的身影，語帶譏誚：“那是自然，有真傳師兄親自指點，進步豈能不快？”

只見遠處葉回負手獨立，對周遭議論充耳不聞，只是靜靜望著里院方向。

他挺直的背脊透著幾分傲氣，與周圍諂媚的人群涇渭分明。

任顧遠遠打量那個少年，低聲對樊平道：“這葉回倒是特立獨行?！?

樊平湊近耳語：“這葉回啊，自恃天資過人，向來不屑與其他弟子往來。”

他瞥了眼葛遠等人，繼續道：“那兩位早入門三年，自認真傳之位唾手可得。內院弟子多依附他們，對葉回也是愛答不理?！?

“兩邊明里暗里沒少較勁。”樊平搖搖頭。

任顧聞言道：“欲當真傳，專注自身修行，盡快突破氣血中期便是，何必排擠忌憚他人？”

樊平卻搖頭道：“話雖如此，可若你是何師傅，面對幾個同時突破的弟子，有人苦修數載方至中期，年近三旬；有人天資卓絕，不過二十出頭便達此境，你會如何抉擇？”

任顧目光微瞇：“恐怕未必都會收為真傳。即便全收，資源傾斜也定有側重?！?

“道理正是如此?！狈絿@道，“這世道，說到底不過一個‘爭’字。”

“武館內資源有限，要得青眼就得去爭；皆陽城中各派林立，更要與其他武館相爭?！彼Z氣漸沉，“天下萬事，終究是逃不過這個爭字?！?

任顧不由側目，沒想到樊平竟有這般深刻見解。

“熊文武！”

院內傳來喚名之聲。

那高大漢子應聲而入，不過盞茶功夫便又跨步而出。

只見他面色晦暗，頹然搖頭：“師傅說我這打法氣血......毫無寸進。”

葛遠上前幾步，矮墩墩的身子勉強夠著拍他肩膀：“熊師兄莫要灰心。定是師傅對你期許太高，這才嚴苛了些?！?

很快便輪到了葛遠。

一刻鐘之后，只見他昂首闊步而出，手中赫然提著十包藥劑，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葉回。

眾弟子立刻圍上前去道賀。

樊平壓低聲音解釋道：“竟有整整十包龍血散，今日他還是第一個獲得賞賜之人?！?

“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樊平繼續道，“賞賜分三六九等：最次者一兩包龍血散，中等如葛遠這般十包，上等則如昨日何師姐所得半截龍血藤。”

“聽聞那龍血藤藥力霸道，一截抵得上數十包龍血散。任兄也是近日突破的二重，現在無人知曉，不知師傅會賜下什么?！?

任顧雙眼微瞇，細細觀察葛遠周身氣血流轉，忽而低聲道：“此人怕是早已突破三重，一直隱而不發，就為今日在師傅面前一鳴驚人。”

“葉回！”葛遠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高聲喚道，“該你了！”

葉回冷著臉從鼻間哼出一聲，徑直越過眾人踏入內院。

不多時，他陰沉著臉走出，手中同樣提著十包龍血散，指節卻因用力而發白，顯然未能超越葛遠的賞賜讓他極為不忿。

“樊平！”

入里院后不多時，樊平眉開眼笑地小跑出來：“雖未得賞賜，但師傅夸我拳法中暗藏一股狠勁，經他點撥后，又領悟了不少關竅。”

“任兄，下一個便是你，進去后對著何師傅便盡力出手就行！”

“好！”

任顧環顧四周，他入門最晚，此刻場中也僅剩他一人沒有考較了

任顧緩緩吐納，平復心緒，邁著沉穩的步伐向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