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聲“撞開它!”
如同淬毒的冰錐,撕裂了礦淵底部的死寂。
擋在陳燼面前的兩頭噬魂犬,對少女的恐懼壓倒了對小骨陰氣的貪婪。
顱骨帶舊疤的那頭兇犬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嗚咽般的嘶吼,骨尾緊緊夾在干瘦的胯骨間,身體卻如同被無形的巨鞭抽打,猛地擰轉!
它的目標不再是陳燼懷中的小骨,而是陳燼身后那片被白骨花掩蓋的、巖壁扭曲的角落!
“吼!”
腥風帶著魂煞的腐臭撲面而來!龐大的枯骨身軀化作一道慘白的殘影,堅硬如鐵的森白骨爪撕裂空氣,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撞向那片看似堅硬的巖壁!另一頭噬魂犬緊隨其后!
砰——咔嚓!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混合著令人牙酸的巖石崩裂聲響徹礦道!出乎意料的脆弱!
看似厚重嶙峋的巖壁,在噬魂犬相當于淬體巔峰的蠻力撞擊下,竟然如同劣質的泥殼般轟然塌陷!
碎石混合著大量灰白的巖粉和斷裂的白骨花莖稈,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將那頭沖在最前的噬魂犬埋了小半截!
濃得化不開的、混雜著陳舊藥味、植物腐敗腥氣以及某種刺鼻甜香的味道,如同一個被囚禁千萬年的腐爛巨人猛地呼出了一口積郁的惡息,從崩開的巨大豁口里噴涌而出!
少女站在高處的石棱上,小巧的鼻翼劇烈地翕動了幾下,琉璃般剔透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里面的冰冷被一種發現了新獵物的灼熱光芒取代:“果然!蝕骨草腐爛汁加上腐金鼠屎...哼,老耗子藏的糞坑!”
陳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惡臭沖得幾乎窒息。
巨大的豁口后面,不再是漆黑的礦道,而是一片詭異的光景。
光線幽暗泛綠,依稀可見這是一個極其廣闊的地下空間,遠比他待過的礦洞底層龐大。
空氣粘稠如漿,吸一口都覺得肺部被油膩的東西糊住。
最觸目驚心的是地面——沒有堅實的巖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緩慢起伏涌動的灰綠色泥沼!
泥沼表面咕嘟咕嘟冒著拳頭大小的氣泡,破裂時散發出之前聞到的那種刺鼻甜香與腥腐混合的劇毒沼氣。
而在這令人作嘔的泥沼之上,竟然“漂浮”著無數扭曲盤結的、灰黑色的巨大枯藤!
這些枯藤粗壯如蟒蛇,相互纏繞、扭曲,形成了一條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顫巍巍的“藤橋”和零星的立足點,一直延伸向空間深處。枯藤的表面布滿瘤結和空洞,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藤條縫隙間,還頑強地生長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植物:有發著磷光的幽藍蘑菇,有形如骷髏手掌的漆黑蘭花,更有大團慘白絲狀、如同無數蛆蟲般蠕動纏繞著的腐肉花……
這哪里是什么藥園?分明是一座劇毒的墳場!
“發什么呆!進去!”少女清脆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鞭子抽在陳燼后背。
機會!或許是唯一求生的機會!
陳燼抱著小骨,在劇臭的沼氣沖擊下本就視線模糊搖搖欲墜。身后是隨時會要他命的少女和噬魂犬,前方是這片絕域!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氣——瞬間被那惡臭沼氣嗆得肺葉火辣辣地疼,如同吸進了一團燃燒的烈火!雙眼被刺激得淚水直流。
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一蹬被白骨花漿液侵蝕得血肉模糊的左腳,鉆心的劇痛反而刺激他榨出最后一絲力氣,如同離弦之箭,一頭撞入那片崩塌的豁口!落腳點正巧是那頭被碎石埋了半截的噬魂犬背上!
“嗚——!”噬魂犬發出憤怒吃痛的咆哮,猛力掙扎,濺起無數泥漿碎石。
陳燼卻借著這一蹬之力,身體在滑膩濕冷的枯藤上一個翻滾卸力,險之又險地落在近處一條相對粗壯平直的枯藤之上。
腳下藤蔓濕滑粘膩,如同踩在腐爛的巨蟒尸體上。
他劇烈喘息,胸口如同破了的風箱,每一次擴張都牽扯著《吞骸訣》反噬帶來的內部撕裂痛楚。
黑色裂紋沿著皮膚下的血管蔓延,右臂內王屠的臂骨殘形仿佛在灼燒。
懷中,小骨身體的滾燙透過薄薄的破襖傳來,背上那透出的骨骼瑩白在幽暗光線下仿佛更加刺眼了一分。
“呵…”少女的輕笑聲如同鬼魅般響起。
她小小的身影輕輕一掠,便從高處的石棱上落在了豁口邊沿凸起的碎石堆上,俯視著下方在毒沼枯藤上如同孤舟般搖晃的陳燼。
她似乎對這能毒斃凡人的沼氣毫不在意,纖塵不染的玄色衣角在粘稠的氣流中微微擺動。那雙琉璃眸子里的漠然好奇再次浮現,如同在看一只在捕鼠夾上掙扎的蟲子。
“那臟東西快散架了吧?正好當誘餌…”
她小巧粉嫩的唇角勾起一絲天真又殘忍的弧度,“老耗子藏得深,啃骨頭的小狗們又怕臟。你,”
她的手指點了點陳燼,目光卻落在他腳下那條巨大枯藤根部一個不起眼的瘤結上,“去那邊,‘請’那條裝死的肉藤動一動。”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
“嗤啦!”
數條慘白、粘滑、濕漉漉的觸手,猛地從陳燼側后方一根藤蔓的巨大瘤結縫隙中閃電般射出!
觸手前端裂開,形成無數布滿細密倒齒的、菊花瓣狀的猙獰口器,散發著腐肉和濃烈甜香的混合氣味!這些口器對準的,正是陳燼背心!
危險!致命的危險!
陳燼渾身汗毛倒豎!身體比意識更快反應——是多年在礦洞躲避暗處落石和同伴黑手的本能!他來不及轉身,猛地抱著小骨向前撲倒!
“噗嗤!”粘液噴射的聲音擦著他后腦勺掠過!那口器咬了個空,狠狠啃在腳下枯藤的表皮,留下幾個深坑,流出腥臭的乳白粘液!
陳燼的身體因慣性向前摔去,眼看就要落入下方冒著綠泡的劇毒泥沼!千鈞一發之際,他那只布滿黑色裂紋的右臂猛地伸出,五指如同鐵鉤般死死摳入旁邊的另一根盤繞的粗大藤蔓!
“嘶啦!”藤蔓腐朽的表皮被他硬生生抓碎!尖銳的木刺瞬間扎入手掌,鮮血混雜著黑色的裂痕液體滲出。但這劇痛換來的,是身體在泥沼邊緣堪堪剎住的代價!心臟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沒等陳燼喘息機會!
“咻!咻!咻!”
又是數條同樣的慘白觸手,從不同方向的藤蔓瘤結中同時爆射而出!
如同地獄毒蛇的吐信!這一次,封死了他所有躲避的角度!他半懸在枯藤邊緣,一手摳著藤蔓,一手還死死抱著小骨!避無可避!
死亡的氣息瞬間扼住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