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叔叔怎么還沒回來啊？”

南屋，小翠花吃著糖耳朵，看著一旁跳躍的柳秋如。

她湊到身前，摟著小翠花說：

“叔叔這幾天很忙，晚點才回來，你想他了？”

小翠花舉著糖耳朵說：“我要給叔叔吃這個。”

柳秋如笑盈盈地看著女兒，眼神滿是溫柔。

她對小翠花的樂天精神與善良，很是驕傲。

轉念一想，三歲的鍋頭也曾是如此，但如今變的沉默寡言。

柳秋如對鍋頭很是內疚，不應該讓年紀小的他這么早，受到家庭困苦的影響。

“你給哥哥吃了嗎？”

“沒有。”

小翠花嘟著嘴，一臉不悅。

柳秋如眉頭皺起：“為什么？”

“因為他不喜歡我靠近叔叔。”

柳秋如微笑著撫摸著翠花的臉，心中卻糟亂如麻。

孩子爺爺陳正明跟鍋頭很親，怕是時不時把對李二河的惡意，傳染到鍋頭。

自己必須阻止這一切。

柳秋如欣慰地看到翠花對李二河很是喜歡。

“翠花，將來有一天，李叔叔成為你的爸爸，你愿意嗎？”

柳秋如期待地看著小翠花。

“不知道。”

“這話什么意思？”

柳秋如皺著眉，一臉焦急。

“因為前幾天我看見叔叔貼著媽媽，要欺負媽媽。”

柳秋如呵呵大笑，面色微紅，想起那晚李二河的溫柔。

“傻孩子~”

“吱~”

屋門被推開，李二河拿著一封信走進屋。

“叔叔回來了，你吃糖耳朵嗎？”

李二河摸著他的頭，接過一塊糖耳朵，道：“謝謝小翠花。”

小翠花蹦蹦跳跳地反身跑向媽媽，兩個小辮子甩動著。

柳秋如麻利地起身，走向臉盆架。

“秋如，先別急，明天你幫我把這封信寄出去。”

柳秋如接過信封，上面的收件人寫著：“古建處”。

她沒有多問，李二河在她心里是至高無上的地位。

李二河說的話、吩咐的事，至今沒有一次騙過她。

她信任李二河。

“秋如，你最近可是集市上的名人了。”

李二河翹著二郎腿，笑瞇瞇地看著遞來毛巾的柳秋如。

她呵呵樂著：“最近我收到幾封外地男人的來信，以為我還單身，想認識我呢。”

李二河面帶邪笑道：“那正好認識一下，到時讓我把把關。”

“你有病啊！”

柳秋如拿起毛巾就想抽李二河，但怕用力過重，手舉在空中。

李二河一把拉過柳秋如，郎情妾意，四目相對。

“別，翠花在呢！”

柳秋如嬌羞地輕聲說著。

“叔叔，放開媽媽，不準欺負媽媽！”

李二河摟著柳秋如，望著臉色嚴肅的小翠花，一腦門的問號。

柳秋如卻眉開眼笑，眼中帶光，久久盯著李二河……

第二日。

臨出門前，李二河拿出兩塊錢，遞給柳秋如。

“秋如，我這幾個月受同仁堂洪悅照顧生意蠻多，

你拿這兩塊錢，買點書畫、筆墨紙硯等作為禮物，給他送過去，

順便告訴他熏蒸箱這兩天就能拿出樣品。”

柳秋如拿著錢，望著李二河離去的背影，眼中充滿疑慮。

……

區協商會議室。

高科長與孫紅英面對面坐著。

桌子的北面，是主持會議的領導。

“兩位，今天叫你們來，就是聊一聊民用熏蒸箱立項問題。”

高科長與孫紅英目光相交，眼神充滿著驚訝。

“高科長，你先說。”

高科長拽一拽衣領：

“孫科長，你們體育部門申報熏蒸箱干什么？這是衛生領域的事，

況且李二河同志，早就跟我們衛生部門合作密切，

他還因此多次獲得衛生發明獎。”

一旁的領導點點頭。

他認可高科長的說法，他負責主管全局，自然聽到過李二河的名字。

幾次衛生發明獎，申報流程多次經過自己的手。

領導望向孫紅英。

“領導，高科長這話不對。

一般熏蒸箱確實跟我們體育部門無關。

但李二河的熏蒸箱，是跟河流體操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而且他的發明，正好能預防人群集中產生的問題，有助于我們推廣全民鍛煉。”

孫紅英說話斬釘截鐵。

作為女人，能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負責體育領域的科長。

她的行為作風透著一股狠厲干練。

主持會議的領導犯了難。

兩個人說的沒有問題，這下不知道如何下判斷。

“領導，我這有封信。”

孫紅英將折起來的信紙，遞給領導。

領導接過信，疑惑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李二河、柳秋如同志：

你們好。我是金陵無線電廠的宣傳干事。

我從廣播中聽說你們的河流體操，深受鼓舞。

我想在廠里帶動職工一起跳操，放松身心。

但廠里空間狹小，空氣流動性差，容易造成傳染病傳播。

若到外面組織跳操又會干擾工作，引發不必要麻煩。

聽說李二河同志頭腦靈活，善于發明創造。

能否請您為我們廠想出解決辦法。

如有可能，不吝感激。

“領導，領導~”

高科長在旁邊喊著。

領導回過神，語氣深長地說：

“看來河流體操的影響已經擴大到全國了，這個熏蒸箱你們體育部門申報是合理的。”

高科長拿過信掃過一遍。

抬頭剛想發言，又低下頭仔細讀著信。

領導疑惑地看著他，這股子認真勁，只在聽大領導會談時見過。

“領導，工廠想跳操就把熏蒸箱項目給體育部門，

如果哪天電影制片廠、軋鋼廠來信，豈不是文藝部門、工業部門都來搶我工作，

到時候我們怎么在衛生領域發光發熱？”

領導眉頭緊縮，從更長遠的角度看，高科長說的沒錯。

但現在人民對河流體操的積極反響，不能忽視。

“這樣，過幾天你們叫上李二河同志一起開個會，咨詢下他的意見。”

領導拿著信走向門口。

“領導，等等。”

領導扭頭疑惑地看著孫紅英。

“領導，我申請把柳秋如同志也叫上。”

領導微微一笑：“對，她是這件事的根源。”

……

第二天。

古建處。

會議室內人頭攢頭。

明天就是智化寺正式開工的日子。

古建處召集幾名修繕項目核心人員開碰頭會，提前了解明天詳細安排。

唐楚鐘百無聊賴地坐在會議桌前排。

“同志們，這次智化寺項目希望你們一定要認真對待。”

說話的領導字正腔圓地說著。

唐楚鐘參加這種會已經數不清，從留辮子的，到戴帽子的都參與過。

“智化寺不是文保單位，但已經列入下一批申請文保名單中。”

唐楚鐘彎曲的小臂突然一顫。

他作為古建筑維修行業的資深參與者，最近沒聽說這個信息。

“領導，能說說事情背后的原因嗎？”

唐楚鐘面目平靜地盯著領導。

平日這位唐大師發言極少，突然發問，領導自然高度重視。

“昨天有位叫李二河的同志，給上級寫信，說明智化寺的歷史與現在情況，

引起領導高度重視，正準備調查此事。”

李二河？

唐楚鐘袖子里的殘廢小臂，猛烈地抽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