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沒錢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摳不摳,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很有錢了。知道他的人都說他摳門兒,包括他自己。但他怎么摳,摳成什么樣兒,我還是跟他接觸后才真正體會到。
在服裝行業里,程月在西南三省的名氣很大。他代理的國內、國際服裝品牌有數十種之多,幾乎種種都賺錢。有幾個品牌他已經營多年,是他每年獲取高額利潤的看家產品。
他從來沒提起他一年賺多少錢,他的總資產是多少。但同行根據他每年的批發和銷售的情況,大體推算出他手里至少有五千多萬。
程月是軍人出身,在部隊干過連長。他濃眉大眼,威武英俊,有點兒像朱時茂,站在哪兒都是個正面形象。所以,轉業后,他被分配到昆明地區的某武裝部做教導員。程月是個活絡的人,一到地方,就很快融入當地生活,官場、商場左右逢源,如魚入水。
他的第一小桶金,是他利用工作之便,幫助一個做服裝生意的商人拉上一個國營大廠的訂單而賺來的。他的工作其實就是一個閑差——全程陪著那位商人談判。生意談得很艱苦,主要是在價格方面談不攏,針尖兒對麥芒兒,幾次都差點兒談崩。他想,這生意人也太奸了,跟他們打交道既讓人感到俗,又叫人覺得煩。他想,也就這一次吧。
曲曲折折,這單生意總算做了下來。
一天早晨,程月在辦公室剛徹好茶,捧起報紙,就接到那位服裝商人的電話。對方讓他去取錢,程月先愣了一下,問什么錢。對方說:“介紹費呀!”
“算了吧,舉手之勞?!背淘略缦牒昧?,不再和商人打交道。
“來吧,拿個大點的包?!睂Ψ胶苡焉频靥嵝阉?。
拿個大點兒的包兒?什么意思?裝錢嗎?
那時候,人民幣流通的最大面值是十元。他的月薪是一百五十元,加上亂七八糟的,工資條上最后能達到一百九十元。每月拿到工資,他先把一百五十大元交給老婆,剩下的,自己用于抽煙和交際。他在電話里一聽說讓拿個大包,頭就大了。這大包是什么概念?大書包,還是大錢包?
程月懷著忐忑而興奮的心情,來到服裝商的辦公室。他什么包也沒帶,通常他的零用錢都是放在屁兜里,他褲子上還有兩個側兜,錢再多也裝下了。
“帶包了嗎?”服裝商笑著問。
“帶什么包?”程月未從對方眼里讀出惡意。
“帶大包呵!”
程月瞪起惶惑的眼,但心里好像透亮起來。
這時候,有位女士抱著一摞從銀行取出來還沒開封的十元大鈔進來,往程月面前一放。程月迅速瞟了一眼,整整有八沓,每沓還扎扎實實地用小線在上邊捆著十字,應該是八千元。此前,他可從來沒有一次見過這么多錢。難道這是給我的?他的頭又“嗡嗡”地暈了一回。
“是你的。”服裝商說。
“這怎么可以?”
“這是你應該得的。”
“我……可從來沒想過。”
當他用報紙把錢包回家,藏在箱子里,又折回上班的時候,他還覺得跟做夢一樣。這么簡單的一下子,就是自己四年多的收入?就這么簡單?要是一年能成這么幾件事,上班兒還有什么意思?我說怎么那么多人都忙著“下?!蹦兀吭瓉斫浬虥]什么神秘的,就看誰先吃這頭一勺。
經過這一回,他不但不覺得商人可憎,反而覺得可愛了。商人奸,但商人也有商人的規矩。
從此,他就“下?!?,成了一個服裝商人。
在服裝行業里,他做生意的口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按規矩進貨、發貨、付款、收錢。他的生意一天天地大起來,市場覆蓋西南三省,名氣也越來越大。但比他做生意的名氣更大的卻是他的“摳門兒”。人們一提起他來,就說那是一個大“摳門兒”。
比如,出差到成都或者貴陽,他從來都是坐火車硬座。“沒多遠,坐坐就到了,干嘛花那冤枉錢。我當兵的時候什么苦沒吃過,我現在身體還好,用不著臥鋪?!?
比如,他家買了新房,為了“殺”裝修隊的價碼,也為了讓工人用足了時間,他不厭其煩地要管工人一頓午飯。第一天中午他老婆要出門兒買包子,他就把老婆叫住,囑咐她要買素餡兒的。因為素餡兒的便宜。
有人跟我說過一個有關他的段子。說是他因偷稅讓檢察院抓起來了,他老婆著急,就買了兩個手機送給稅務局的領導。本來事兒就不大,稅務局的領導打個電話,他也就出來了。出來以后,他只身一人去了稅務局,找到那兩位收他手機的領導說:“我出來了,本來沒多大事,你們也沒出多大力,把手機還給我吧?!?
我跟他相識是在多年前,是一個朋友介紹讓我幫他做一個自主品牌的廣告策劃。本來和當地的幾個媒體的朋友約好,傍晚時一下飛機他們就接我去吃“老魚翁”的巖魚,那種魚是吃巖漿長大的,肉又鮮又嫩??墒?,程月知道我在北京飛機起飛的時間后,非要親自到機場接我,并敲定和我一起共進晚餐。面對他的執著,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到了昆明機場,一出門兒就看見一位目光炯炯,西裝革履的人舉著署我名號的牌子,翹首張望。我斷定他就是程月,一問,果然是他,而他的司機就在他的身邊。程大老板能到機場接我,還親自舉著接我的大牌子,這不能不讓我感動。
在進昆明市區的車上,程月說:“咱們先吃晚飯,然后找個地方去休閑,工作的事,明天再說。”
程月不愧是軍人出身,說話簡練、直爽、還有幾分豪氣。
進得昆明,他沒有征求我的意見,是先安排我住下,還是先吃飯,就帶著我在市區亂轉。開始我不明白他轉什么。等轉到天快黑了,才聽他跟司機說:“上一次就在這附近呀。怎么會沒了呢?”
我往車外一看,街兩旁都是各色飯攤和餐館。心想,他這是要請我吃地方風味呀!他真是一個認真的人,為了讓我能吃到他們這里的風味菜竟下那么大的功夫。
街兩邊的燈都點亮了,我終于聽到程月興奮地喊道:“就是這里!只有掌了燈才好認?!?
司機操著云南普通話說:“上一次就是晚上嘛。”
下車后,我跟著他們來到一個敞開式的小店里。
我們圍坐在一個矮桌前,桌子上是一卷用于擦手擦嘴的衛生紙。
程月一落座就跟老板娘喊道:“把我上次存在這里的白酒拿上來。”
原來他在這里存有酒。
我想一定是什么我沒見過的稀罕酒,等老板娘拿上來一看,竟是北京的“二鍋頭”!
菜是給我點了一桌,最后算下來,才花了三十多塊錢。
也許我是讓他們給折騰餓了,那一餐我吃得倒是不少。
飯后要休閑了,我們又坐上了車,在昆明的街道里穿來穿去。終于來到一家類似賣菜籽和糧種的店鋪前。原來這掛著布簾的門里邊就是洗腳房。當我坐在窄小局促的小黑屋,把雙腳伸進熱水里,卻發現他們并沒有洗腳。他和司機在簾子外聊天兒等候我。這場面弄得我很尷尬,心里很過意不去。還沒有到鐘點,我就出來了。
“怎么這么快?老板!怎么還沒到時間就讓我尊貴的客人出來了?”程月像被人宰了一般大叫起來。
我急忙制止他說:“洗得差不多了,我本來也不愛洗腳?!?
聽了我的話,他的大眼珠子和眼珠子里的兇光才慢慢收回去。
在算賬的時候,他又跟人家吵了起來:“每次都是十七塊錢洗一次,今天你怎么變成十九塊錢啦?”
洗腳小工說:“以前用的是中藥水,今天這位先生用的是海藻的。所以多兩塊錢?!?
我這心里很不好意思,暗暗地責怪自己沒跟人商量就把消費搞上去了。
“不行,你預先沒跟我說,我不能認這賬!”
“我事先問這位先生了,他說隨便?!毕茨_工指著我說。我覺得他好像在指認一個賊。
“那也不能認賬,你給我的客人洗的時間不夠?!薄安皇俏覀円s短時間的,是他提出來不洗了。”爭來爭去,程月勝利。他交了十七塊錢,戰爭結束。
那一次去昆明,我只無償地為他出了一些主意,在廣告詞上,我也即興給他出了幾個方案。
最近我聽說他住了一次院,說是五臟哪個部位出了問題,還很懸,差點一命嗚呼。醫生說他的病是休息不好,營養不均衡造成的。
出院后的程月好像有點兒想通了,他常掛在嘴邊兒的一句話就是:“人一輩子不出意外也只能活三萬多天,我已經活了兩萬多天了,再想不開就是大傻,頂頂的大傻!”
他時不時地也帶著家人“甚至”同事、朋友在外邊好一點兒的餐廳用用餐。只是聽說他又添了一個毛病,那就是每一次消費完都要氣憤地大罵餐廳一通兒,然后說:“不值!真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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