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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致命婚宴(2)

十幾分鐘后,尖銳的警笛聲在曼潘寨子上空盤旋著由遠及近,最終戛然而止,停在巖扎家曬谷場邊緣的村道上。王梅第一個推開車門跳下,濃烈刺鼻的混合氣味——嘔吐物的酸腐、排泄物的腥臊、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劣質酒精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化學品的尖銳氣息——像一記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她的感官上。她只覺胃里猛地一陣翻攪,喉頭滾動了一下,硬生生將這惡心壓下。

眼前的景象讓剛打開車門的楊鐵兵和隨后下車的吳德昌、徐青松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瞬間定在了原地。

數小時前還是喜慶海洋的曬谷場,此刻宛如煉獄。凌亂的酒碗、翻倒的桌椅、潑灑一地的菜肴湯飯、遍地的嘔吐污漬結成粘稠的、泛著怪異光澤的污塊。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被死亡和絕望浸泡得沉重不堪。

最觸目驚心的,是那些在污穢中掙扎或躺著不動的人影。一些人還在痛苦地嘔吐抽搐,身體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一些人躺在地上無聲無息,面色青灰,口鼻處殘留著白沫;還有一些神志尚存的幸存者,雙目無神地睜著,對著空氣揮舞著手臂,發出凄厲而意義不明的嘶喊:“黑……好黑……我看不見了!”“救命……救救我……”

一個穿著沾滿污物紅色喜裙的年輕女孩(新娘玉丙)癱坐在一個青壯男人(她父親)的遺體旁,男人的一只枯瘦的手還緊緊拽著她臟污的裙角。女孩臉上精致的妝容糊成一片,眼神空洞得像兩個冰冷的窟窿,整個身體篩糠似的抖著,嘴唇慘白哆嗦,卻已經發不出像樣的哭聲。她只是徒勞地去掰父親那早已僵硬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指甲都斷裂了也渾然不覺。巨大的悲傷已經抽干了她所有的聲音,只剩下靈魂撕裂的沉默顫抖。

新郎巖溫則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旁邊是他爺爺早已僵冷的遺體。巖溫雙手死死地摳著粗糙的石板地面,指尖磨出血來,他的頭絕望地左沖右撞,額頭上鮮血混著泥土,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的朽木:“爺爺…阿爸…對不起…害死你們了…害死了……我的酒!我的酒啊!”他的哭喊凄厲而扭曲,被絕望和內疚徹底擊碎。

“初步判斷至少五名遇難者,十余人情況危急!”王梅的聲音在楊鐵兵身旁響起,異常冷峻,仿佛不受這慘烈場景的絲毫影響。她已迅速完成了最初的觀察和溝通。然而細看能發現,她兩側的太陽穴在微微鼓動,牙關咬緊,腮幫繃出一條剛硬的線條,握著手持電臺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尖發白。作為離現場最近的警力,穩定局面、獲取第一手信息刻不容緩。“幸存者癥狀高度一致:嘔吐劇烈,嚴重視力模糊或失明,昏迷抽搐。指證源頭就是今日飲用的散裝酒。”

“封鎖現場!保護證據!”楊鐵兵的聲音像砸在鐵砧上,沉穩中帶著雷霆萬鈞的決斷,“老徐!立刻聯系市局指揮中心和衛健委,請求最緊急的醫療支援和專業毒化檢測!告訴他們,情況極危重!老吳!維持秩序,疏散無關人員,現場所有物品一律不準觸碰!王梅!跟我勘察酒桶!”

楊鐵兵和王梅頂著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味,快步走向那被抬到主桌旁的黑色大塑料酒桶。王梅敏銳地發現桶身外壁殘留著幾道暗色、半凝固的流痕,湊近細聞,那股濃烈的刺鼻氣味更加明顯,甚至蓋過了現場濃重的血腥味和嘔吐物的味道。她立刻朝遠處正在引導家屬的吳德昌喊道:“老吳!給我一副手套和物證袋!”

吳德昌迅速將手套和袋子扔來。王梅戴上手套,動作麻利又輕柔地從塑料酒桶壁內側刮取了那些暗色的沉淀殘留物,小心翼翼地封入透明的自封袋中。殘留物在手電光照射下顯出粘稠的質地,顏色暗濁。她又用鑷子夾起幾只散落在酒桶附近地上的粗陶酒碗碎片,這些碎片里或多或少還殘留著少量深琥珀色的酒液。同樣,每一個都被分裝標記。

王梅的目光如鷹隼般在周圍狼藉的地面搜索著。突然,她眼神一凜。在巖溫剛才趴著嘔吐的那塊青石板上,靠近排水溝陰暗潮濕的角落,一小塊指甲蓋大小、幾乎被干涸嘔吐物掩蓋的紙片露出了一個尖角。她幾步跨過去,蹲下身,用鑷子小心地撥開覆蓋物。那是一小片被浸泡過又干結的紙片,上面依稀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數字和一個被洇開的字——“順”。紙片的邊緣帶有鋸齒紋路,像是從什么票據上撕扯下來的。

這極其細微的碎片,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微光。王梅用鑷子極其謹慎地將碎片拾起,放在掌心觀察。那張劣質紙片邊緣粗糙,印刷的數字模糊難辨,唯有那個“順”字結構清晰。這會是訂單?送貨單?或是某個名字?她不敢輕易斷定它的價值,但它出現在受害最深的新郎巖溫嘔吐的核心位置,本身就非同尋常。

“楊所,有發現!”王梅的聲音克制地響起。楊鐵兵立刻從酒桶那邊大步走過來,也看到了鑷子尖上那片不起眼的紙屑。“‘順’?”楊鐵兵眼神銳利,“重點標記!現場所有物品必須徹底過篩!”

就在這時,寨子口傳來由遠及近的、密集而急促的救護車笛聲,幾輛閃著急救燈的救護車艱難地穿過狹窄的村道沖進了曬谷場。隨車而來的還有聞訊火速趕來的市、縣市場監管局工作人員,為首的執法人員提著一套便攜式便攜檢測儀器,臉色凝重得能擰出水。

“讓開!讓開!先救活的!”擔架隊員們吼著推開混亂的人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迅速分開,一部分撲向那些倒地抽搐、呻吟不止的重癥患者,開始吸氧、建立靜脈通道;另一部分則開始對地上無聲無息的人進行快速的生命體征檢查。

市場監管人員則直奔主題,在王梅的指引下,立刻對現場查獲的黑色塑料酒桶和散落的酒碗碎片進行初步檢測。一個技術人員將電極探頭小心翼翼地插入酒桶內殘余的酒液中,另一位則開啟了一個便攜式的微型光譜分析儀。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滴滴滴!”光譜分析儀不到一分鐘就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報警聲!操作的技術人員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聲音都在發顫:“甲醇!嚴重超標!這濃度……致命!”

他身邊負責電化學檢測的同事盯著儀器顯示屏上跳動的數字,呼吸都屏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聲音干澀地補充:“峰值……遠超……國家標準幾百倍!這……這是純粹的工業酒精啊!”他反復核對著數字,仿佛想要從中找出絲毫的紕漏。

這句話如同當空一聲炸雷,狠狠劈在在場所有民警的心上。楊鐵兵、王梅、吳德昌、徐青松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前所未有的凝重籠罩住他們。

“工業甲醇…”王梅咬著牙吐出這四個字,目光掃過這片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曬谷場,那些失明的哭嚎、僵硬的尸體、絕望的顫抖……兇手,就在酒里!就是這看似無害的“本地好酒”!她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那片不起眼的印著“順”字的碎紙片此刻在她口袋里沉甸甸地發燙。

深夜的勐巴鎮街道,冷寂得只剩下風穿過空蕩店鋪縫隙的嗚咽。鎮東頭唯一亮著燈的小賣部“阿偉商行”,那盞昏黃的白熾燈在濃重的夜色里就像狂風怒海上的一星鬼火,瑟瑟發抖。卷簾門已經半拉下來,隔絕了外面清冷刺骨的空氣,只留下一個僅容一人貓腰鉆進的縫隙。

王梅獨自一人騎著警用摩托,無聲地滑行到小賣部斜對面的陰影里停下。她沒開警燈,摩托熄火的聲音瞬間被夜風吞沒。她利落地翻身下車,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如夜色中的雕塑,背靠著冰冷的墻面,靜靜觀察了片刻。卷簾門縫隙透出的光線很窄,看不清里面動靜,但能隱約聽到電視機播放肥皂劇的吵鬧聲。這個孤零零的亮光點,像一只蟄伏的黑暗之眼。

她仔細整理了肩上執法記錄儀的位置,打開電源,紅點無聲地亮起。然后才邁開腳步,皮靴敲打在潮濕的石板路上,發出清晰而規律的輕響,一步步朝那昏黃的光源走去。走到近前,她微微彎腰,屈起指節,不輕不重地在殘留的半片卷簾門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里面電視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傳出一聲明顯帶著驚嚇和煩躁的詢問:“誰……誰啊?”

“阿偉老板?我是派出所王梅。開下門,了解點情況。”王梅的聲音平靜,清晰地穿透鐵皮。

短暫的沉默。隨后是拖鞋“趿拉趿拉”的拖沓聲,接著是“嘩啦”一聲響,卷簾門被從里面用力推了上去。一股混合著煙味、劣質酒氣和過期食物氣味的暖風撲面而來。店主阿偉那張瘦削、寫滿不安和戒備的臉探了出來,在昏黃燈光下更顯蠟黃憔悴。他身上裹著件油膩的舊棉襖,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

“王警官……這么晚了,啥…啥事啊?”阿偉的聲音干澀發緊,眼神飄忽不定。

王梅沒有寒暄,直接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裝著關鍵黑色塑料酒桶照片的透明封口袋,隔著拉開的卷簾門空隙,舉到阿偉眼前,照片上“本地好酒——頭鍋”的簡陋標簽清晰可見。“這個桶,眼熟吧?巖扎今天婚宴上用的酒,是從你這兒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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