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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延陵魏,鐵拳幫

一刻鐘后,縣衙班房。

許捕頭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椅子,未果,疑惑地直撓頭。

任擇卻隨手從角落,一堆刑具中,扒拉出兩個舊木凳,敦在他面前,說道:

“趙捕頭喜歡把班房的椅子藏起來,讓嫌犯站著受審。

如果有人來問,他就會說暫時找不到。免得縣令大人說他不守規矩?!?

“呃?”年輕捕頭眨眨眼,略微尷尬地坐進椅子里:“我新到延陵,很少負責訊問。小兄弟對班房很熟?”

“嗯。前幾年常有乞丐搶我們家,每次我把人打重了,都會進來一趟?!?

捕頭面色正了一些:“那你們是否受過刑?”

“縣令大人寬厚。草民打架是為自保,未曾受刑入監?!?

任擇一搭一搭回著話,看向面前的年輕捕頭,心里有些好奇。

最近半年,許耀熠在縣里,可謂聲名顯赫。

他并非延陵人氏,大約半年前出現在縣中,承了縣令的委任,以十七歲的驚人年紀,直領班房捕頭一職。

一開始,縣里幫派欺他年幼,屢屢為難于他,想要殺殺宋縣令的威風。

結果是,通通被他一刀斬滅!

此等年齒的入品武者,放在延陵縣,足可稱一聲武道英才了。

兩人坐下后,許耀熠似乎在思考什么。

沉默了數息,他將差刀輕擱在桌上,雙手交叉,肘靠桌面,姿態頗為正式,盯著對面的任擇:

“旁的就不多說了。總之你記得,今天發生之事,便是我所宣告的模樣。

記得,你不要為了名聲,而自找麻煩?!?

在許耀熠看來,少年剛開始習武,就能殺死聲明在外、習武多年的潑皮,是很容易志得意滿,向外宣揚炫耀的。

“哈……捕頭多慮了,我這種人,尚沒有得名的命數。

對了,還要多謝捕頭搭救?!?

任擇話說得不卑不亢,看似自嘲,倒有一些莫名的自尊。

許耀熠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必妄自菲薄,也別太拘謹。

叫你來班房,并非訊問嫌犯。

我是想知道一些與趙光有關的事情?!?

任擇心中一動,瞬間明白過來。

衙門,對趙光背后的人感興趣?

巧了,正愁不了解礦主底細呢!

任擇立刻將自己與趙光的恩怨,和盤托出……

“靈礦?呵!臨陣才磨槍?!?

許耀熠冷笑了一聲,見任擇好奇詢問,也不避嫌道:

“城西小南山下的靈石礦場,是廣陵魏家,從虞部司手上承包來的。

因為地界原因,他們又轉給了延陵的分家開采。

朝廷變法后,礦產該收歸國有,但魏家一直在拖,許是想多采些靈石,才盯上了你?!?

魏家本家,是江都郡中扎根了數世的公卿大族,

就連任擇這種見識短淺的村里孩子,也聽過他們的排場。

至于延陵魏家,只是他們在延陵縣的小小分支,但依然橫行縣域。

許耀熠停頓一下,笑道:“魏家樹大招風,沒空管這種小事。

要我說,該是魏家委托了鐵拳幫做這牙子生意,而趙光常給鐵拳幫辦事。

綁你,可能是他在擅自行動,不用太擔心后續問題。”

“鐵拳幫?”任擇重復了這三個字,一字一頓。

任擇大概知道,自己蓄氣入門消息為何泄露了。

這消息本就公開,只要有一點關系便很容易打聽,何況趙光還跟鐵拳幫,甚至魏家有關。

許耀熠敏銳地捕捉到了任擇變冷的語氣:

“你和他們有恩怨?講武堂直屬縣衙,與那些龍蛇混雜的幫派有怨,不算壞事?!?

“所以我能借衙門的手報私怨嗎?”

“這話有點糙了……”

許耀熠忍不住一笑,慣常的平淡表情立刻崩塌。

這小子比自己只小一點兒,還剛剛殺了個人,怎么卻有種孩童般的直率?

任擇感受到明顯的友好,終于放松了些。

心思轉動下,他深吸口氣:“既如此,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在許耀熠的疑惑中,任擇直接講了自家房子被占的事情。

混混背后,明確有幫派撐腰,任擇在思路轉變之后,已經不想直接打上門去。

有了衙門這張虎皮大旗,很多事情會變得簡單。

聽了任擇的敘說,許耀熠為難道:“這么多年過去,房契恐怕早就被處理妥當,無法可依了。

縱然你搶回房子,也住不安穩,最后還是一賣了事。

所以這事兒你找我的話……”

“我自然明白?!比螕裉谷坏溃骸安额^分潤是應該的。我能拿到多少,便拿多少?!?

沒有房契證明,此次要辦的事便在法度之外,捕頭自然沒有白辦的道理。

對任擇目前來說,銀子雖然饞人,但將那宅子安全地變現,補充修行資材,才是最重要的。

練武之后他愈加覺得,天旱別望云有雨,拳頭才是硬道理。

許耀熠指肚摩挲了一下手邊刀鞘,緩緩點頭:

“這樣的話,那確實是個可做的生意。

我也不多取,三成便可?!?

“公道?!?

“放心,除了出面取房賣房,諸事不用你操心。

不過你須等待一段時日。我要先查明那兩人身份,再做計劃?!?

“嗯?許捕頭,他們只是幫派里打雜的幫眾而已?!?

“噫!小兄弟怎么這般魯莽?幫眾也可能有不為人知的關系,江湖險惡啊?!?

任擇無語地拱了拱手。

江湖什么玩意兒?你不是縣令最鋒利的刀嗎?

幫派頭子都砍過兩個,小混混弄得這么謹慎。

罷了。

他輕撫了下自己胸口。

總算有趙光家里的鑰匙,也是條生財門路。

為了今年冬天不再忍饑受凍,以及擁有足夠的修行膳食,今晚就把他家掏了!

又過半晌,任擇拿起裝著饃饃的沾血布包,起身告辭。

許耀熠盯著少年瘦弱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他轉身消失,才收回目光。

“不簡單吶?!彼洁炝艘宦?。

許耀熠能在趙光死后,出手斬下其頭顱,是因為從始至終都跟著、保護著任擇。

但兩人均默契地沒有提到這事兒。

許耀熠覺得,任擇恐怕是猜到了這一點,進而知道縣衙關注頗為關注他,

如此,他才敢做“提出生意”這種,頗為微妙,甚至有些冒犯的請求。

心思百轉,又沉得住氣。這是許耀熠對任擇性子的評價。

但這些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還是,我許耀熠這次,竟然只斬了顆死人頭!

許耀熠腦中都有了聲音——

“聽說許捕頭要保護的那人,靠自己就打死了圖謀不軌者?”

“就是就是,捕頭還得搶這名嘞!”

嘖,光是想想就不爽。

這小子,明明是今天剛練的打法,竟能強壓多年練武的混混一頭,直接把人弄死?

想到這里,他立刻起身,換下了皂衣,穿著尋常的黑衣短打,去往縣衙起居室。

走進廳堂時,宋訶和付逢還在商討講武堂的制度增補。

他對兩人一抱拳,面向宋訶:“大人,雞已殺完,這次的猴兒是鐵拳幫?!?

宋訶眼睛一亮:“盯他們很久了。牙行盤剝向來是個市場頑疾,這回總算有了個切入點。

不知許少俠跟的是哪個武生?”

兩人的關系,顯然并非普通的上下級,故而私下稱呼自有不同。

“是付教習提過的,那位中上悟性的任小兄弟?!?

許耀熠頓了頓道:“不過,這位小兄弟似乎沒那么簡單。”

“許少俠看出來了?”

宋訶點頭笑道:“任擇身具天詛,今日初練完整的五步拳,竟然直接生出氣感。

蓄氣入門者,體質當有所改善,能多撐幾招是正常的。”

許耀熠愣了一下,驚奇道:“他以天詛之體,成功蓄氣入門了?

看來老天都不想浪費他的武才!”

宋訶一愣:“許少俠是什么意思?”

許耀熠道:“宋縣令、付教習,今日他與趙光纏斗,手上拳法竟頗有模樣,不須我出手,便正面將其打敗。

他之武才,比我只高不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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