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擊之法為“真”功，五步拳，自然是“偽”功。

在武道開蒙領域，這是天下十之八九人的看法。

但此刻的任擇，有些懵。

為了繼續修煉五步拳，他本打算瞞下拳法入門之事，所以這三拳，他已經控制了真氣爆發，與普通武者在同一水平。

怎么就超常發揮了？

“我已經將真氣刻意壓制，只調動了與常人相似的六縷，卻打出了十二枚凹陷，

也就是說那一拳的純體魄拳力，也堪比六縷真氣？

可是蓄氣階段，武者體魄和普通人應無差別，三至五縷是極限，

難道五步拳改變了這個規律，讓我提前淬體，體魄增強了？”

任擇精神一振！

當初的猜想，極有可能得到了證實。

五步拳練至高深處，似乎有著更易體質的神效！

原來如此！

正所謂“蓄氣筑基”，人人都將武道扣門稱作“蓄氣”，誰還注意到“筑基”二字？

武圣大人用心良苦啊，可惜終被埋沒了。

“好是好，只是如今，我該怎樣把練拳的時間給爭取回來呢？”任擇思索著。

假如同時練習兩門武功，他一怕耽誤修為進階，拖延逆命渡劫的時機，二怕資材補益不足，填不完身體的虧空。

想到這里，他開口問道：“監事大人，五步拳并非沒有對敵之能，為何武者一定要換功？”

“你不愿轉俢？”通往藏書閣的路上，朱其悠秀臉嚴厲，讓人心悸。

任擇微微猶豫，誠實點頭。

“莫要對簡單功法產生依賴。謹遵堂規便是。”她淡淡道，步過長廊轉角。

“并非依賴，而是實用。”任擇跟在裙裾后面，認真看著她披散的瀑布般的黑發，

“入品之前，修行只看蓄氣，能越快蓄氣，便是好功法，不是嗎？”

朱其悠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他一眼：

“正是如此，你才該想到，你能將五步拳練到如此地步，若是轉俢其他真功，必然更上一層樓。

入品與蓄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一項——五步拳沒有配套內功。

蓄氣瓶頸時，你無法借五步拳引氣洗髓，直接堵死在門檻上了。”

入品之境，武者必須引導真氣洗髓、淬腑。

而內功的本質，便是引導真氣在體內精細運行的法門。

任擇腦子旋轉，努力用自己飛快成長的武道知識，編一個合適的理由：

“我知道監事意思，瓶頸時轉俢真功費時費力，但我可以在蓄氣階段省下大量時間。

況且我圓滿之后轉修功法，未必要花多久。”

朱其悠以知識加倍炮轟回去：

“人腦脆弱精巧，泥丸蓄氣不同于下兩座丹田。你敢快，它就敢亂。

你能一夜蓄滿絳宮，大概還是天詛體質之秘，

但你大可拿折磨肉身的方式，試試看折磨你的腦子。”

任擇陷入了沉默。

兩人穿過一方狹小的山水園林，任擇輕輕摸了一下伸入游廊的槭葉，沾了露珠后在額頭上一抹。

清涼。

“監事大大人，我還是想放放兵擊練法，修行五步拳。

您說的那些問題，我應不會發生。”

“理由呢？”

“我是上上品悟性的天才。”

朱其悠朱唇輕啟，卻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露出了惱怒的表情：

“行吧，但你要當我面練一次，我會準備隨時打斷，免得你蓄氣傷腦。”

任擇一呆。

這樣真行？

武圣大人在上，以后誰還跟人講道理啊！

……

練法可以暫時不換，兵擊打法卻不能不學。

兩人還是來到了藏書閣。

為避火運，壯水行，契合藏書收納之意，講武堂取了大宅院的西北斜角，打造了藏書閣的三層樓閣。

里面空間五丈見方，頗為寬闊，

二層的武功秘籍，擺了十多個大木柜子，都是朝廷給官家武者習練的正統武學，品階皆為二階“藏勁”。

不多不少，中規中矩。

“刀槍劍棍，鏜鉞鑠棒，十八般兵器皆有對應武學，但延陵沒有特殊師資，奇門兵器你不用想了。”

朱其悠道：“選刀吧，易學好用。”

任擇雙眼放光，不假思索地說道：“我想看看劍和槍！”

朱其悠拳頭微微捏緊。

許久沒有被連續拒絕過了，好氣。

“所以我不喜歡天才。”她嘟囔了一聲，翻出兩本黃紙薄書，各是劍法與槍法的名錄。

任擇也不坐下，就靠著柜子，迫不及待地翻開。

王者劍，霸者槍。

前者縱橫江湖，后者馳騁沙場。

少年人關于武功的遙遠夢想中，或許一半是仗劍江湖，另一半是封狼居胥。

反正任擇沒想過要變成帶刀的捕快。

他翻開名錄。上面每一頁，都粗粗寫明了武學的名稱與簡介。

羅漢禪劍、昆吾道劍、越女祖劍……

綠堂槍法、真如槍法、六合槍法……

任擇緩慢翻著兩本冊子，幾乎要將它們細讀一遍。

“除非以后要參軍，否則我還是建議你看看劍法便好。”朱其悠忍不住說道。

任擇抬頭：“監事大人，這是為何？不是一寸長一寸強么？”

朱其悠解釋道：“槍法難學是其一。主要是長槍難以攜帶，雖可拼疊，但遇敵之時還須將槍裝好，容易失了先機。

而且本朝城池多有槍禁，在拿到相關名牒之前，外出行走很不方便。”

原來如此……

任擇露出遺憾的神情，覺得槍劍各有吸引他的地方，難以取舍。

他突然心中一動。

講武堂武學不能帶出，但武生可于堂內借閱觀看、習練。

對自己來說，打法對身體的消耗遠沒有練法狠辣，而現在主要是挑選槍劍的武技練法，如此一來，未必不能腳踏兩條船。

只要能夠應付堂里對主修法門的進度檢查，大可槍劍同習之！

露一招，藏一招。多年來，任擇都是這樣對付那些覬覦破廟的小混混的。

“速選。還有月測資材要取，我很忙。”

“麻煩監事大人，我選好了。”

任擇從善如流地放掉槍錄，快速翻回劍錄前幾頁，將一份劍法的頁面呈了上去。

朱其悠頓時露出意外之色。

躍靈騰神，虛藏實鋒，截形制影，陰濟陽伏。

《鳳尾十二劍勢》？

在她看來，任擇如此強悍的爆發力底子，最該學習的是簡潔陽剛的劍法。

到時同階之內，真氣勃發，勢如閃電，真可一力降十會！

怎么選了繁復精妙、耗時難學的的巧劍？

任擇想得卻更簡單：

精妙代表上限高，而且爆發起來，未必就不可怕。

至于耗時難學，跟我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