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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奴婢在!”馮保邁著小碎步,從御座之側走出,尖細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蕩。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王梓謙,老成謀國,心系萬民,以霹靂手段,行菩薩心腸,于鹽政一事上,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

朱翊鈞頓了頓,目光掃過王梓謙那張已經毫無血色的臉,繼續道:“著,擢升王梓謙為都察院左都御史,總領糾察之職!

賜蟒袍玉帶,白銀千兩,錦緞十匹!命禮部為其功績,撰寫碑文,立于國子監,令天下士子,皆知王公之德,學習王公之風骨!”

“另,著錦衣衛,將王公‘不戰而屈人之兵’,三個月平抑兩淮鹽價之壯舉,編成評書話本,在京師各大茶樓宣講!

務必做到婦孺皆知!朕要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大明有王公這等忠臣良弼,是我大明之幸,是萬民之幸!”

“陛下……圣明……”

王梓謙喉嚨里發出一聲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響,他想跪下謝恩,雙腿卻軟得像面條,怎么也使不上力氣。

最后“噗通”一聲,整個人直挺挺地癱倒在地,雙目圓睜,口中嗬嗬作響,竟是急火攻心,當場暈厥了過去。

“哎呀!王愛卿這是……這是太過激動了!”朱翊鈞臉上露出“關切”的神色,

“快!傳太醫!快把王愛卿扶到偏殿歇息!萬不可累壞了朕的國之棟梁啊!”

幾名太監手忙腳亂地跑上前,將已經不省人事的王梓謙連拖帶拽地弄了下去。

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個文官上前幫忙。他們只是冷漠地看著,仿佛在看一具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的政治尸體。

捧殺!

赤裸裸的捧殺!

這比直接將王梓謙下獄問罪,要狠毒百倍!

將他捧得有多高,他就會摔得有多慘。

皇帝親口為他“樹碑立傳”,把他打造成了一個背叛同僚、欺世盜名的無恥小人。

從此以后,王梓謙這個名字,在整個大明士林,都將是一個笑話,一個恥辱的烙印。

而那些曾經支持他的鹽商和地方官吏,會怎么想?

他們只會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是王梓謙向皇帝邀功的籌碼。他們對王梓謙的恨,恐怕比對皇帝還要深。

這一手,直接斬斷了王梓謙所有的社會根基,讓他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站在群臣前列的張居正,從頭到尾,一言未發。

他只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尊泥塑。

可他的內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太狠了。

這位小皇帝的手段,簡直狠到了骨子里。殺人不見血,誅心于無形。

他甚至沒有動用任何“規矩”之外的力量,只是順著王梓謙自己搭好的臺子,輕輕一推,就讓他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更可怕的事這個朝堂之上除了自己,沒人知道這出戲都是小皇帝自己想出來的。

通過這件事,張居正還捕捉到了一個清晰無比的信號:

小皇帝不僅有刀,還會用筆。

不僅能掌控軍權,同樣能操縱輿論。文官引以為傲的“清議”,在他的手里,同樣可以變成殺人的利器。

你們想玩,朕奉陪到底。但游戲規則,由皇帝來定。

張居正緩緩抬起頭,看向御座上那道尚顯單薄的身影。

少年天子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抹人畜無害的微笑,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張居正分明從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頭正在蘇醒的,名為“皇權”的巨獸。

它已經掙脫了名為“祖制”和“文官制衡”的枷鎖,正緩緩地,將整個大明,都納入自己冰冷的陰影之下。

朝會不歡而散。

文官們一個個失魂落魄地走出文華殿,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么??聪虮舜说难凵窭铮汲錆M了猜忌和不信任。

經此一役,原本還算團結的文官集團,內部已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皇帝成功地在他們之間,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今天可以是王梓謙,明天,會不會是李梓謙,張梓謙?

回到暖閣,馮保立刻殷勤地奉上新沏的雨前龍井。

空氣中彌漫著清幽的茶香,驅散了朝堂上那股壓抑的腐朽氣息。

“主子爺,王大人……已經送回府了,太醫瞧過了,說是急怒攻心,加上年歲大了,怕是……怕是得在床上躺些時日了。”馮保小心翼翼地稟報道。

“躺著,總比掛在西市的木桿上要體面些?!敝祚粹x淡淡地回應,隨手翻開了錦衣衛指揮使朱載亨剛呈上來的密折。

密折上的內容,與他預料的相差無幾。

自承運商行以三十文的低價傾銷官鹽以來,已經過去三個多月。

兩淮、兩浙、長蘆、河東,四大鹽區,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鹽商世家,如今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他們的鹽鋪,門可羅雀,賬面上只有支出,不見分文進項。

然而,他們手中囤積的鹽引,卻并未見大規模的拋售。

“還在等?!敝祚粹x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馮保湊趣道:“主子爺,這幫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蠢貨,怕是還心存幻想,以為王梓謙這事兒的風頭過去,您就會收手,鹽價就能漲回去呢。”

“他們不是蠢,是貪,也是自作聰明。”朱翊鈞將密折放在一旁,“他們以為朕是是在敲山震虎。

他們覺得,只要把牙關咬碎了咽進肚里,撐過這一陣,就能等來云開月明?!?

他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可惜,他們猜錯了。

朕不是在敲山震虎,朕……是要把這座山,連根拔起,夷為平地?!?

馮保聽得心頭一凜,腰彎得更低了。他知道,主子爺這是要趕盡殺絕了。

“那咱們……還繼續這么賣著?”馮保試探著問。

“當然。”朱翊鈞的回答不假思索,“不但要賣,還要讓底下人把聲勢造得更大些。

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在承運商行,三十文一斤的官鹽,管夠!

朕就是要讓那些鹽商,眼睜睜看著自己手里的鹽引,一天比一天更像廢紙。”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朕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要見血。

斬草,就要除根。朕花出去的每一分銀子,都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

至于王梓謙……”他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漠然,“誰讓他自己非要跳出來,給這群蛀蟲當靠山?

想跟朕打擂臺,就要有心平氣和接受死亡的覺悟。他是死是活,是瘋是傻,與朕何干?”

馮保聽著這番話,只覺得后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位小爺的心腸,比北地的寒鐵還要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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