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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朱翊鈞心中一動。

來了!

他的保命班底,他的第一塊基石,來了!

他放下茶杯,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悲痛又孺慕的神情,對著殿外就喊了一聲:“叔父!”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親王規制孝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就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朱翊鈞的小腿就開始抹眼淚。

“皇上啊!您受苦了!大行皇帝走得早,留下您孤零零一個人,臣這心里……疼啊!”

來人正是禮王朱載純,先帝朱載坖的親弟弟,朱翊鈞正兒八經的親叔叔。

朱翊鈞看著這位演技浮夸的叔父,心里差點笑出聲。

這位禮王爺在歷史上名聲不顯,是個典型的太平王爺,沒什么大志向

就喜歡附庸風雅,養養戲班子。但也正因為他沒什么威脅,才活得滋潤。

更重要的是,他是宗親。是除了后宮女眷外,與自己血緣最近的人。

朱翊鈞任由他哭了半晌,哭得差不多了,才用那帶著奶音的腔調,哽咽著說:“叔父快快請起,地上涼。”

他親自去攙扶朱載純。

朱載純順勢站起來,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他拉著朱翊鈞的手,上下打量著

嘴里還在絮叨:“瘦了,瘦了,這才幾天,皇上就瘦了這么多。

馮保,你們內官監怎么伺候的?萬歲爺要是掉了一根頭發,我唯你們是問!”

馮保在一旁垂手侍立,臉上掛著滴水不漏的笑容:“王爺說的是,是奴婢們的疏忽。”

朱翊鈞知道,好戲該開場了。

他拉著朱載純的手,往殿外走去:“叔父,外面風大,我們去院里走走。朕……朕有些話,想單獨和叔父說說。”

馮保立刻會意,躬身道:“那奴婢就在此等候。”

“不必了。”朱翊鈞卻轉過頭,看著他,眼神清澈,“馮公公也忙了一上午,去歇著吧。有叔父陪著朕,就行了。”

這話的潛臺詞很明顯:這里沒你的事了。

馮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本想跟著,這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權力。

監護皇帝,寸步不離。但朱翊鈞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搬出了禮王,他若是再強跟,就顯得別有用心了。

尤其是在剛剛經歷了一場朝堂交鋒之后。

“……是,奴婢遵命。”馮保深深地低下頭,掩去了眼中的陰霾。

看著馮保退下,朱翊鈞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他拉著朱載純的手,走到了庭院的僻靜處,周圍的宮女太監都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朱載純還在為剛才成功“逼退”了馮保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在小皇帝面前掙足了面子。

“皇上,這幫閹人就是欠敲打,您放心,有叔父在,他們不敢欺負您。”

朱翊鈞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朱載純,鄭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朱載純愣住了:“皇上,您這是……”

下一刻,朱翊鈞對著他,深深一揖,行了個晚輩對長輩的大禮。

這一下,仿佛晴天霹靂,直接把朱載純給劈傻了。

他“嗷”的一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然后手忙腳亂地跪倒在地,比剛才哭喪時跪得還快。

“皇上!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啊!您這是要折煞死小王了!”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別說朱翊鈞現在是皇帝,就算他還是太子,朱載純也萬萬受不起這個禮。這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叔父乃大行皇帝的親弟弟,血脈至親,如何受不得我這一拜?”

朱翊鈞的聲音里帶上了濃重的委屈和悲愴,他上前去扶朱載純,眼眶說紅就紅,金豆子說掉就掉。

“叔父,侄兒……侄兒心里苦啊!”

朱載純被朱翊鈞扶起來的時候,腿肚子還在打顫。

他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么刺激的事,皇帝給自己行禮,這傳出去,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淹死。

他看著眼前這個淚眼婆娑的皇侄,剛才那點沾沾自喜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驚慌和憐惜。

“皇上,您……您這是怎么了?誰給您委屈受了?您告訴叔父,叔父給您做主!”朱載純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朱翊鈞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足以讓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都為之動容。

“叔父,就在剛才,在奉先殿……”

朱翊鈞的“告狀”開始了。當然,這不是簡單的告狀,而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他將剛才朝堂上的交鋒,添油加醋,移花接木,重新演繹了一遍。

在他的版本里,故事是這樣的:

他一個九歲的孩子,驟然喪父,心中悲痛萬分,只想為父皇盡孝。

結果,為了梓宮奉移這么一件事,司禮監掌印馮保,一個“閹人”

竟然敢不經他同意,就私自和欽天監定下了儀程,甚至還想壓著內閣,逼著百官同意。

“……叔父您說,他眼里還有我這個皇帝嗎?父皇尸骨未寒,他一個奴婢,就想替我做主了!”

朱翊鈞的聲音里充滿了委屈和憤懣。

朱載純聽得是怒火中燒,拳頭都攥緊了:“這個馮保!好大的狗膽!仗著太后的勢

就敢如此欺君罔上!皇上您別怕,等明天朝會,我第一個上折子參他!”

朱翊鈞心中暗笑,魚兒上鉤了。但他沒有停,繼續往下說。

“馮公公也就罷了,他畢竟是宮里的人。可張先生……張閣老他……”

朱翊鈞欲言又止,臉上露出為難和畏懼的神色。

“張居正?他又怎么了?”朱載純急忙追問。

“張先生是元輔,是國之棟梁,侄兒自然是敬重他的。”

朱翊鈞先是捧了一句,然后話鋒一轉,“可是,侄兒想問問清楚,為何要改儀程

張先生卻只跟侄兒講什么‘祖宗規矩’、‘國將不國’的大道理。侄兒……侄兒聽不懂啊。”

他低下頭,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石子,像個受了委屈又不敢說的孩子。

“侄兒只是想問問,到底會有什么禍事。

張先生他……他便不說話了,只是看著我。

叔父,他那眼神,好嚇人……好像侄兒要是再多問一句,就是個昏君一樣。”

這一番話,殺傷力比前面說馮保的還要大。

說馮保,是說他“僭越”,是奴才欺主。

說張居正,卻是說他“威逼”,是權臣凌君!

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奴才的僭越固然可恨,但權臣的威逼,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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