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李白正思索著如何應對道玄真人的詢問，忽聞頭頂傳來一陣清越劍鳴。

他驀然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剛才走出殿內的一眾青云門弟子紛紛并指掐訣，腰間長劍錚然彈出，隨后化作一道瀲滟流光扶搖直上！

白衣飄飄間。

眾人踏劍穿云，轉瞬便隱入蒼茫云海。

唯余幾縷流云如劍痕般劃過天際。

“御劍……乘風？”

李白喃喃低語，指尖不自覺地撫上腰間長劍。

前世他亦是求仙訪道半生，卻終是鏡花水月，投身仕途，又處處難得順心。

而今明月引路，竟真將他送至這青云浩蕩的修仙世界！

他忽覺喉頭發緊，似飲下一壺烈酒。

胸膛里滿腔豪情被再度點燃。

那輪墜江明月、那柄隨他轉世的長劍與酒壺、那融入體內的月華……

一切荒誕離奇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明月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原來白玉京并非在天上。”

李白忽的朗笑出聲，驚得身旁張小凡一個激靈。

“而在此間青云！”

......

玉清殿內，檀香裊裊。

道玄真人見李白與張小凡入殿，目光在那白衣少年腰間長劍上停留一瞬，溫聲道：

“少年郎，方才的問題可有答案？”

李白微微點頭，拱手一禮，他已有了決定。

此方世界為修仙世界。

他觀青云門乃名門正派，各峰弟子首座各有氣度，上首淳淳長者更為一派之首。

方才殿前又觀眾師兄御劍乘風，好不瀟灑。

他已有投身青云之意。

若不坦言相告，或是假言欺騙。

又有哪個名門正派會收一個來歷都不肯相告的不誠不信之人。

此刻場中只余三人。

掌教、一峰首座、與身旁淳樸少年。

時機已至，李白向來果決！

他再行一禮，昂首坦言：

“回真人，我名李白，并非此界中人，我自天外而來，昨日見明月墜江，遂躍江而下欲攬明月，待幽幽轉醒，才驚覺已物是人非。”

待李白言畢。

上首。

輕撫長須的道玄一把扯下了三根胡子，不復方才淡然。

堆著笑的田不易驚訝地臉上肥肉亂顫，一對眼睛死死盯著李白，似要將其徹底看透。

唯有張小凡茫然四顧，他只聽懂了身旁的少年名叫李白。

至于其他的話......

張小凡在村中學堂總被老秀才批評愚鈍，又哪里聽的懂呢？

道玄好歹是一門之主，什么場面沒有見過，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但也從上首走下來到李白身旁。

“李白，你所言當真？”

他直視少年雙眼，復問了一遍。

畢竟按李白所言，他自天外而來，此言實在太過驚人。

李白點頭。

隨后將腰間長劍、葫蘆解下。

“稟真人，有此物為憑，此劍與葫蘆，以及白這一身衣著，皆為前世所攜之物。”

道玄沒有去接。

只是望著少年的雙眼。

少年與之對視，目光沉靜，面如平湖！

片刻后。

“哈哈哈！”

玉清殿內。

驟然傳來道玄清朗笑聲。

從少年誠懇的眼神他已經看出，李白所言非虛！

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開懷笑過。

執掌誅仙劍的道玄并不缺什么奇珍異寶，李白手中的長劍與葫蘆、乃至他之衣衫，雖然有異，但于道玄而言，也不足為奇。

他笑的不是這些。

而是李白的坦誠、灑脫，與從容。

身懷異寶。

換做他人可能會極盡隱瞞。

更不論李白還懷有比異寶更為驚人的秘密。

但他卻直言相告。

甚至將異寶奉于掌上。

如此膽魄，如此誠心，如此聰穎，如此鎮定！

“好好好！”

道玄一連三聲叫好。

示意李白將長劍與葫蘆收起。

越看李白道玄就越覺得滿意。

本以為天上謫仙只是一個虛名、稱謂，未曾想上蒼竟真為他道玄送上了一位天上謫仙！

能收此子為弟子！

吾道不孤！

青云當興！

一旁的田不易羨慕的眼珠子都綠了，再看一旁木訥的，似乎連李白在說什么都沒有聽明白的張小凡。

田不易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本來李白應該和張小凡一起入他門下的，但他竟然主動將李白推了出去，甚至還為少了一個負擔而沾沾自喜。

未曾想。

他親手將比念念不得的林驚羽更優秀的弟子推走了。

這可是天外來客啊！

悔也！

悔也！

雖然心中后悔，田不易看見一旁笑的正開心的掌門師兄，還是拱手祝賀道：“恭喜掌門師兄喜得佳徒！”

佳徒？

李白聞言抬頭看向道玄。

道玄樂呵呵地撫著長須道：

“田師弟，同喜，同喜，不過白兒身份驚人，還望師弟代為保密。”

田不易拱手稱是：“師兄放心，此事我亦會讓小凡謹守。”

道玄微微點頭，隨后看向李白與一旁的張小凡道：

“你二人既無家可歸，可愿入我青云門下？”

張小凡見狀撲通跪倒，什么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磕頭。

而李白眼中灼灼生輝，從田首座的話他已經聽出，眼前的掌門真人欲收自己為徒。

此乃好事。

李白好歹也于京城為官一任，眼色自是有的，不會傻傻等掌門真人開口。

他當即他對著道玄行了一禮，朗聲道：

“弟子李白，蒙真人不棄，愿執弟子禮，拜入門下，縱需執鞭墜鐙，亦當以云為鞍，以虹為轡，隨師馳騁星漢之間，望真人收留！”

見李白如此聰穎。

道玄真人再度撫須輕笑，微微點頭。

“善！”

今天一天他笑的次數甚至比過去一年笑的次數都多。

臉都快笑僵了。

李白當即叩首，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道玄坦然受之。

一旁的田不易見張小凡還在那磕頭如搗蒜，而且磕的還是道玄，鼻子都快要氣歪了，走過去輕輕踹了張小凡一腳。

“孽徒，你的師傅在這呢！”

張小凡這才驚覺原來剛才道玄真人不是要收自己為徒，要收自己為徒的是這位真人。

張小凡告罪一聲，接著立刻又跪了下來，對田不易“咚咚咚”連磕了十幾個頭。

田不易見他雖然愚鈍，卻情真意切，此刻那股收張小凡為徒的怨氣倒也消散了大半。

“唉。”

他輕聲一嘆。

這孩子倒也不易，想他初逢大難，已了無親故，又不諳半點世事，僅剩的也不只有這一腔質樸了嗎？

不怕他愚鈍啊。

如此性情，入他大竹峰倒也合適。

他大竹峰雖然弟子為各峰最末，卻親如一家，沒有其它諸峰那般勾心斗角，卻是最適合這孩子的了。

如果讓這孩子去了其余諸峰。

以他這性情，恐怕......

想到這，田不易暗暗看了掌門真人一眼。

掌門師兄不愧是掌門師兄，讓這張小凡入自己門下，是連這一點都算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