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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殿下的物理辯護

梅林風波雖被蕭玄弈以雷霆之勢壓了下去,但“寧王妃御前引天火”的詭異傳聞,依舊如同長了翅膀般,在宮闈深處悄然流竄。欽天監這個平日里觀星象、測吉兇、多少帶點玄學色彩的冷僻衙門,也因此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三日后,一道措辭謹慎卻隱含質詢的奏疏,經由欽天監監正之手,悄然呈遞御前。奏疏中雖未明指“妖邪”,卻大談“天象示警”、“陰陽失衡”,矛頭隱隱指向寧王府,尤其是那位“行事奇詭”的王妃。這背后,自然少不了皇后與三皇子一黨的推波助瀾。

皇帝對此不置可否,只將奏疏留中不發,但一道口諭卻傳到了寧王府:著欽天監監副周元朗,攜兩名司歷官,前往寧王府“請教”王妃“引光煮茶”之理,以“解眾惑,安人心”。

“請教”二字,說得客氣,實則帶著不容抗拒的審視意味。這是要將蘇攸晚的“異端”之舉,放在欽天監這個官方權威的放大鏡下,公開檢驗!

蕭玄弈接到口諭時,臉色冷得能刮下霜來。他正要開口拒絕,蘇攸晚卻按住了他的手。

“殿下,讓他們來。”她的眼神清亮,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興奮,“正好,妾身也想看看,這‘奉旨搞科普’是個什么滋味。”她正愁沒機會在更廣闊的舞臺推廣她的“天地至理”呢!欽天監?古代科學院?正好!

蕭玄弈看著她眼中那簇熟悉的、屬于“科學懟人”的光芒,緊蹙的眉頭微微松開,但眼底的寒意卻絲毫未減:“本王陪你。”

欽天監的人來得很快。監副周元朗是個五十許的清瘦老者,面容古板,眼神銳利如鷹,帶著長期觀測天象留下的沉靜與疏離。他身后跟著兩名年輕的司歷官,一人捧著沉重的星圖卷軸,一人則托著一個覆蓋著錦緞的托盤。

周元朗的禮節無可挑剔,但言語間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探究:“王妃娘娘,下官奉旨而來,請教娘娘那日御花園中,以銅鏡聚光沸水、灼花之玄妙。此等奇景,聞所未聞,不知娘娘師承何方?所用又是何等秘術?”

上來就扣“玄妙”、“秘術”的帽子,顯然是想將此事定性在“奇技淫巧”甚至“巫蠱”的邊緣。

蘇攸晚端坐上首,蕭玄弈如同守護神般坐在她身側。她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周監副言重了。此非玄妙秘術,更非巫蠱邪法,而是再簡單不過的天地自然之理。光,蘊含熱量。凹面之鏡,可匯聚光線于一點。光熱匯聚,溫度驟升,自然可沸水灼物。此乃萬物運行之常道,何奇之有?”

周元朗眉頭緊鎖,顯然對這種“光有熱量”的說法聞所未聞,更難以接受:“光乃虛物,何來熱量?娘娘此言,恐難服眾。下官觀星數十載,從未見星光可灼物。”

“日光非星光,其光熱遠勝。”蘇攸晚耐心解釋,“監副大人若不信,不妨一試。”她示意早已準備好的王府仆役,抬上一面打磨得锃亮的巨大凹面銅鏡(蕭玄弈說到做到),又命人端上一碗清水和一片新鮮樹葉。

周元朗和兩名司歷官狐疑地看著。蘇攸晚親自指揮仆役調整銅鏡角度,精準地將冬日午后的陽光匯聚成一點刺目的光斑,投射在碗中水面之上。

“滋啦…”

細微的聲響中,碗中心的水面迅速泛起細密氣泡,白汽升騰!

光斑移向樹葉——

“嗤!”

青煙冒起,葉片瞬間焦黑卷曲!

親眼所見,無可辯駁!

周元朗和司歷官們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溜圓!他們常年與天文儀器打交道,對光線反射折射并非全無概念,但如此直觀、如此猛烈地將“光”轉化為“熱”的展示,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這…這…”一名年輕的司歷官激動得語無倫次,“光…光真的有熱!匯聚…匯聚便能生火!娘娘,此…此乃窺天之秘啊!”

周元朗臉色變幻不定,震驚、疑惑、還有一絲被挑戰權威的慍怒交織在一起。他沉默片刻,目光掃過身邊司歷官捧著的托盤,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深吸一口氣,揭開了托盤上的錦緞。

錦緞下,并非星圖或儀器,而是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渾圓、流光溢彩的赤紅色寶珠!寶珠內部仿佛有火焰在流動,散發出溫潤卻不灼人的暖意。

“此乃‘赤陽辟火珠’,乃前朝遺寶,供奉于欽天監多年。”周元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矜持,“此珠蘊藏一絲太陽真火精粹,能驅寒辟邪,百步之內,凡火難近其身!娘娘既通曉‘光熱匯聚’之理,可知此珠玄妙?其內流轉的,可是真正的太陽真火?”

他這是要將蘇攸晚的理論往“玄學”上引,用“辟火珠”這種無法用現有“光熱理論”解釋的寶物,來質疑她理論的普適性,甚至暗示她所謂的“自然之理”不過是碰巧解釋了一種現象,而世間仍有更高深的“玄妙”存在。

蘇攸晚看著那顆流光溢彩的“赤陽辟火珠”,眉頭微挑。這珠子…賣相確實唬人。她正想仔細看看,分析一下成分。

“愛妃稍等。”一直沉默的蕭玄弈忽然開口。他站起身,走到周元朗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他沒有看蘇攸晚,而是直接向周元朗伸出了手,語氣不容置疑:“此珠,給本王一觀。”

周元朗一愣,下意識地護住寶珠:“殿下,此乃欽天監重寶…”

“本王奉旨‘解眾惑’。”蕭玄弈的聲音冷硬如鐵,“既是解惑,自當細察。還是說,周監副覺得本王會損壞這‘前朝遺寶’?”他眼中寒光一閃。

周元朗被那目光看得心頭一寒,不敢再言,只得小心翼翼地將那赤紅寶珠奉上。

蕭玄弈接過寶珠,入手溫潤,分量不輕。他并未如眾人所想那般仔細端詳,反而直接走到窗邊,將寶珠置于明亮的陽光下。他微微瞇起眼,調整著寶珠的角度,讓它正對著陽光。

眾人不明所以,屏息看著。

只見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那寶珠內部原本均勻流轉的“火焰”光芒,竟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某些角度下,光芒流轉如常,但換一個角度,那“火焰”竟呈現出奇異的、如同水波蕩漾般的扭曲條紋!更令人驚異的是,當蕭玄弈的手指快速在寶珠表面某處用力一抹——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脆響!

寶珠表面,一層極其薄透、如同水晶般的透明外殼,竟被他硬生生摳下來一小片!

外殼之下,露出的并非想象中的“太陽真火”,而是…一塊打磨得極其光滑、但材質明顯普通的、內部有著細微氣泡和雜質的…淡紅色琉璃(玻璃)!那所謂的“火焰流轉”,不過是琉璃內部雜質在特定光照角度下產生的折射和散射效果!而那層被摳下的透明外殼,則是一種特殊的、具有偏振光效果的鍍膜!

蕭玄弈將那摳下的透明小片和里面露出的淡紅琉璃芯子,隨意地丟回周元朗捧著的空托盤里,發出“叮當”兩聲脆響。他拍了拍手,仿佛撣去什么灰塵,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花廳中炸響:

“什么‘赤陽辟火珠’,什么‘太陽真火精粹’?”

“不過是一塊內含雜質的琉璃,外加一層能扭曲光線的特殊石片。”

“光照角度變化,折射散射不同,故顯‘火焰流轉’之象。至于驅寒…”他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琉璃導熱不佳,握在手中自然溫潤,與尋常暖手爐何異?百步辟火?更是無稽之談!本王剛才摳下那層石片,它可曾阻止半分?”

他轉身,目光如利劍般掃過臉色慘白、如遭雷擊的周元朗和兩名目瞪口呆的司歷官,聲音陡然轉厲,帶著碾壓一切的物理法則之力:

“光之折射,熱之傳導,物質之本質!此乃天地間顛撲不破之理!”

“爾等身為欽天監官員,執掌天文歷法,觀測天地運行,本該是最接近此理之人!卻沉迷于虛幻玄談,將一塊粗劣琉璃奉若神明!以此等‘玄妙’質疑王妃所言之自然大道,簡直愚不可及!滑天下之大稽!”

字字如刀,句句見血!

將所謂“前朝遺寶”的神秘面紗,用最粗暴、最直接、最“物理”的方式,撕得粉碎!

周元朗捧著托盤的手劇烈顫抖,看著托盤里那被拆解得一文不值的“寶珠”碎片,如同看著自己畢生信念的崩塌,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青紫,喉頭咯咯作響,最終“噗”地一聲,竟急怒攻心,噴出一小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他身后的司歷官慌忙扶住他,看向蕭玄弈和蘇攸晚的目光充滿了駭然和敬畏。

花廳內死一般寂靜。只有那幾塊躺在托盤里的琉璃碎片,在陽光下折射著冰冷而諷刺的光芒。

蕭玄弈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回蘇攸晚身邊,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溫熱而有力,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解惑已畢。”他淡淡開口,如同宣判,“周監副可回宮復命了。這‘前朝遺寶’的碎片…也一并帶回去,好好‘供奉’吧。”語氣中的嘲諷,不言而喻。

周元朗面如死灰,在司歷官的攙扶下,幾乎是被“請”出了寧王府。來時的高高在上,盡數化作了狼狽與信念崩塌的絕望。

花廳內,蘇攸晚看著身邊男人冷峻的側臉,想起他剛才拆解寶珠時那行云流水、精準狠辣的“物理打假”操作,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崇拜和笑意:“殿下,您這‘物理辯護’,可比妾身講道理厲害多了。”

蕭玄弈垂眸看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隨即又恢復冷肅:“不過是拆穿一個唬人的把戲。”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皇后那邊…不會善罷甘休。梅林之后,今日又折了欽天監的面子…”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蕭玄弈話音未落,王府總管便匆匆而入,手中捧著一個極其華麗的金絲楠木錦盒。

“啟稟王爺、王妃,皇后娘娘宮里的掌事大太監方才親自送來此物,說是…說是娘娘感念王妃大病初愈,又受驚擾,特賜下此物,為王妃壓驚安神。”

錦盒被小心翼翼地打開。

絲絨襯墊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支金簪。

這金簪造型極為別致。簪身并非尋常的圓潤,而是被打磨成棱角分明的九棱柱形,線條硬朗流暢,透著一種冷冽的金屬美感。簪頭并非繁復的花鳥,而是以極細的金絲盤繞鑲嵌,構成了一朵層層疊疊、含苞待放的赤金火焰!火焰中心,一點鴿血紅寶石如同凝固的巖漿,在燭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妖異光芒!整支金簪,華美、張揚、帶著一種灼人的侵略性,與皇后一貫雍容內斂的風格大相徑庭。

“皇后娘娘說,”總管低著頭,復述著太監的話,“此簪名為‘赤焰’,乃內府巧匠用赤金百煉打造,最能驅邪避兇,安魂定魄。娘娘望王妃常戴此簪,以佑平安。”

蘇攸晚的目光落在那支“赤焰”金簪上,那妖異的火焰造型和中心刺目的紅寶石,讓她心頭莫名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驅邪避兇?安魂定魄?皇后會有這么好心?

蕭玄弈的眼神更是瞬間冷厲如冰!他伸出手,指尖并未觸碰金簪,而是懸停在簪身之上寸許,緩緩移動。他的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絕非金玉該有的…溫熱?更詭異的是,當他指尖移動到那火焰中心鑲嵌的鴿血紅寶石附近時,一股極其細微、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吸附感,若有若無地傳來!

“好一個‘赤焰’!”蕭玄弈猛地收回手,聲音如同淬了寒冰,“好一個‘壓驚安神’!”

他一把合上錦盒,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總管一哆嗦。

“將這‘厚禮’,好生收起來!鎖入庫房最深處!”蕭玄弈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沒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動!”

總管連忙應聲,捧著錦盒如同捧著燙手山芋,快步退下。

花廳內只剩下兩人。蘇攸晚看著蕭玄弈凝重的臉色,心也沉了下來:“殿下,那簪子…有問題?”

蕭玄弈負手走到窗邊,望著宮城的方向,眼底翻涌著冰冷的暗流:“那簪身…絕非普通赤金!其溫熱之感異常。更可疑的是那紅寶石…本王指尖靠近時,竟有吸附之感!此物…絕非‘壓驚安神’那么簡單!”

他猛地轉身,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蘇攸晚:“皇后此舉,表面是賞賜安撫,實則是將一顆不知底細的‘釘子’,硬塞到了我們眼皮底下!這‘赤焰’簪,恐怕是追蹤之器,抑或是…某種致命的引信!”

蘇攸晚倒吸一口涼氣。追蹤器?引信?皇后的心思,竟歹毒至此?!這深宮之中,當真是步步驚心!

“那…”蘇攸晚看著蕭玄弈眼中那熟悉的、護犢般的凌厲光芒,一個念頭閃過,“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蕭玄弈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險的弧度,如同暗夜里亮出獠牙的猛獸:

“既然送來了…”

“那便讓它…物盡其用!”

“本王倒要看看,這‘赤焰’…最終會燒到誰的身上!”

金簪入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波瀾不驚,內里暗流洶涌。皇后送來的不是飾品,而是一把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妖異之刃。而蕭玄弈眼中閃爍的寒光,預示著這把“刃”,終將成為他反戈一擊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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