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號Δ44已被確認：

【不可格式化·無法誘導·編號完整性：92.7%】

這是一條在系統(tǒng)底層中幾乎從未亮起的警示語。

當編號Δ39自毀失敗，蘇離未被替換，未被吸收，也未被馴服，系統(tǒng)第一次意識到：它無法通過“溫和”手段處理這個人格變量。

于是，它選擇動用真正的清除程序。

Δ01在臨時控制中心接到通知時，整棟建筑的信號燈瞬間變?yōu)檠t。

【區(qū)域封鎖等級提升為：A-2】

【目標：Δ44】

【清除方案編號：Crush-D/7】

他低聲吐出一個字：“來了。”

蘇離站在操作臺前，看著墻面上無數(shù)紅點不斷靠近她當前坐標——那些不是人。

是副本偽裝體，系統(tǒng)專門用于人格查殺的“模擬人殼”：它們長著人類的外殼，內部卻是單一目的執(zhí)行模塊，只識別目標編號，無感情、無恐懼、無停止指令。

“他們真打算殺了我。”蘇離語氣平靜。

“它已經(jīng)放棄誘導你了。”Δ01回答，“這一階段叫——清除計劃。”

他將手中的鑰匙插入主控臺：“我能幫你的，只剩一件事。”

“打開逃脫路徑。”

蘇離抬頭看他。

Δ01嘴角微微一挑：“你要活著走出這座城——否則，Δ44編號將真的從主系統(tǒng)上抹除。”

他轉動鑰匙，下一秒，整座控制塔某處天井開啟，一條封閉數(shù)年的舊軌道接入遠程逃逸線。

蘇離深吸一口氣：“你能撐多久？”

Δ01按住終端，笑得毫無緊張：“至少撐到你不在這張地圖上。”

“去吧。”

她穿過破損的走廊，奔向出口。

身后是迅速崩壞的空間分層，系統(tǒng)啟動**“城市同步裂解機制”，以副本級結構扭曲現(xiàn)實——這不僅是要殺她，而是要把她走過的一切痕跡從現(xiàn)實中徹底消除**。

樓梯拐角處，第一個模擬人殼撲了過來。

它看起來像個快遞員，胸前還掛著工作牌，但雙眼是死寂的白，動作機械，腳步聲踩在地上像金屬敲擊。

蘇離反手抽出腰后短棍，一擊側擊打在脖頸下方的邏輯連接點。

模擬體停頓0.4秒，隨即自爆，炸出半徑五米的沖擊波。

她被震退兩步，腹部鈍痛襲來，昭淵在意識中低聲提醒：

“這不是副本內部，他們把殺傷同步到了現(xiàn)實。”

“每一次傷害，你都真的在受苦。”

蘇離咬緊牙關：“我知道。”

她從未這么清楚：這一戰(zhàn)，是她和整個系統(tǒng)的“現(xiàn)實層對決”開始。

她飛速前進，途中不斷有模擬體從不同入口切入，宛如被某種天網(wǎng)統(tǒng)一調度。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她高中班主任”的模擬人，在她喊出“老師”之前，一掌轟穿墻體，撲來時手臂已變形成刃。

蘇離沒有猶豫，低身滾進柜體后方，從廢棄金屬中取出一截電纜，纏繞刃腕，使力反卷。

爆炸再次響起。

系統(tǒng)不再偽裝“誘導”，它已切換到“剿滅”模式。

她逃出控制塔時，正好看見不遠處十余個模擬體從公交站臺、便利店門口、電線桿后齊齊現(xiàn)身，動作一致，目光齊齊鎖定她。

【鎖定目標編號：Δ44】

【當前狀態(tài)：逃脫中】

【清除優(yōu)先級：最高】

街道被瞬間封鎖成網(wǎng)格結構，每一條出口都在同步收縮。

她知道，接下來的數(shù)分鐘，是這座城市與她之間的最后較量。

而她，必須贏。

與此同時，遠程安全節(jié)點上，Δ01盯著地圖上逐漸發(fā)亮的紅線。

他低聲念出內部代號：

“人格查殺機制，行為異常第一階段——潰敗判斷成立。”

他敲入一句指令：

【切換：下一階段編號標記請求】

系統(tǒng)遲疑了一秒。

終端屏幕上閃現(xiàn)一行字：

【是否確認將Δ44標記為“不可預測人格體”——將永久取消歸順引導可能性？】

Δ01緩緩點頭。

“她不該屬于任何劇本。”

他敲下“是”。

另一端，蘇離已跑到封鎖區(qū)盡頭，前方是天井軌道。

她縱身躍下的瞬間，整個城市地圖像被攔腰斬斷，模擬體群失去定位，系統(tǒng)被迫重置坐標——她從編號追殺地圖上徹底**“消失”**。

她跌進一片深暗隧道中，落地滾了一圈，鮮血從掌心、膝蓋、腹側汩汩流出。

但她笑了。

“你看。”她喃喃著，“我還是從你手里跑掉了。”

系統(tǒng)沉默。

編號Δ44，未被清除。

深井隧道內，蘇離蜷縮在一截斷裂的軌道邊，血跡沾滿掌心。

周圍無光無聲，只有她急促的喘息聲，在金屬結構的空間中被反復放大、壓縮，像是在自己耳膜里炸開的回聲。

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

逃脫成功只是暫時的，她的身體正在真實地崩潰。

“……你知道，你逃出去了。”

昭淵的聲音總算重新浮出思維邊緣，語調干冷，卻藏著某種克制的情緒。

“但你也明白，它不會就此罷休。”

蘇離苦笑：“它從來沒真正‘休息’過。”

她掙扎著站起身，查看環(huán)境。腳下的軌道已經(jīng)斷電，說明這條逃生通道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任何系統(tǒng)的“活躍運算圖譜”里。

昭淵低聲確認：“你現(xiàn)在所在區(qū)域為舊版本通路節(jié)點，編號為V-RX/6b，對應系統(tǒng)遷移前的一段廢棄通道。”

“換句話說……”蘇離瞇起眼，“這里是它不愿再提起的‘過去’。”

昭淵：“或者說，它不再能控制的部分。”

“太好了。”蘇離點頭，“我喜歡不受歡迎的地方。”

她沿著鐵軌繼續(xù)前行，手邊的墻體逐漸由合金結構轉為某種舊式仿生織網(wǎng)，像是當初試圖模擬“人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早期原型。那是系統(tǒng)還未完全掌握意識運算法則時，留下的失敗草稿。

蘇離走著，忽然聽見前方傳來極微弱的低語。

她本能地戒備，貼身蹲下，聽覺放大。

“……編號……編號錯誤……請返回……”

那聲音如同老舊廣播中的殘響，音頻雜亂、錯頻，充滿錯位的情緒。

她悄聲靠近源頭，終于在軌道拐角處看見了聲音的源頭——

一個身影，坐在舊轉向站中，雙手抱膝，眼神空洞。

身上的衣物是編號制服的一種老款制式，胸前標簽上隱約還能看到殘缺編號：

Δ17-A（凍結）

蘇離心頭一震。

Δ17——早已在官方編號記錄中標注為“已銷毀”。

她曾聽Δ01提起過：Δ17是當年編號人格系統(tǒng)最早實驗批次中的一員，因“人格分裂太快，結構自毀嚴重”被系統(tǒng)認定為失敗樣本，銷號。

可現(xiàn)在他還活著——或者說，他仍存活于系統(tǒng)不愿承認的陰影之中。

她靠近幾步，輕聲道：“你是誰？”

Δ17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緩緩抬起頭，眼神迷茫而破碎：“你也是……Δ？你也沒能逃掉？”

“我逃出來了。”蘇離說，“剛剛。”

Δ17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卻沒有喜意，只是一種死寂的重復：“那你會回去的……你一定會回去的……系統(tǒng)會叫你回去的……它會造一個新的你，它會用你的臉、用你的名字，把你變成它的一部分……”

蘇離靜靜看著他。

Δ17喃喃：“我曾經(jīng)也反抗……我也掙扎……可我最后還是被寫了回去……看到了‘我’站在原來的位置，對其他人微笑，穿著我的衣服，說著我該說的話。”

“那不是我。”

“但世界不在意。”

蘇離忽然俯身，伸出手。

“還沒結束。”

Δ17愣了一下，眼神顫動：“你……你為什么不怕？”

“因為我知道它怕。”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血腥與疲憊，但更深的，是某種倔強到偏執(zhí)的意志。

“它怕我繼續(xù)走。”

“怕我告訴其他人，他們也不該停。”

Δ17盯著她看了很久，終于緩緩抬手，遞給她一樣東西——一枚殘舊的編號片，已經(jīng)碎裂，編號模糊，只能隱約辨出兩個字符：

【Σ-】

“這是什么？”

Δ17低聲道：“下一層的門鑰。”

“只有真正‘被判定為異常極端體’的人，才能激活那里的入口。”

蘇離接過那枚編號碎片，指尖傳來一股冰涼刺骨的感覺。

“你還會繼續(xù)走嗎？”Δ17問。

她點頭：“我不是來被歸檔的。”

與此同時，系統(tǒng)主控層。

警報徹底解除，編號Δ44信號丟失，地圖標記中斷。

控制組發(fā)出新的指令：

【編號Δ44：標記為敵對核心變量】

【歸類等級：Σ·無限回避優(yōu)先清除項】

下一層反制策略框架悄然展開。

系統(tǒng)不再尋求“消除”，而是開始構建一個全新的等級結構：

與Δ編號不同的，Σ編號。

他們不再是“人格結構”，而是“反系統(tǒng)意志節(jié)點”。

而蘇離——成為其中第一個亮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