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前，陳辭等捕快都先回了趟家。

枯柳巷巷口，嫂嫂孫秀蓮依舊洗衣做活，大哥也如往常去街上出攤。

之前陳辭當上捕快，別家送來巴結的禮品，一開始也都如數歸還，當時短暫的熱鬧過后，陳家再度回歸平靜，只是家里的生活再也沒有往日那么茍且，在鄰里間的地位，也更上一層。

巷口，陳辭找到嫂嫂，簡單說了下這兩天要出城除妖。

孫秀蓮憂心忡忡地囑咐幾句，陳辭便提刀轉身，牽著小毛驢離開。

身后婦人一陣艷羨，感嘆一身皂衣的陳辭威風，孫秀蓮沒有回應，盡管陳辭寬慰她說出城除的是小妖，她的心也懸了起來。

五人在城西門匯合。

到齊后，正式出城。

東柳村距離縣城不遠，走路也就半日的路程，騎驢則要更快。

很快，五人趕在下午，到達東柳村。

九月中旬，盛夏已過。

不時刮起的風，卷起路上黃土，掀起一陣黃沙。

東柳村中等規模，二百余戶，一條黃泥路貫穿全村，路兩旁排列著殘破的土墻茅屋，有些土房門窗殘破、院墻倒塌，四處漏風，煙囪口卻飄出陣陣有氣無力的炊煙。

陳辭一路走下來，腦海里只有四個字——

滿目瘡痍。

偶爾能見到幾個活人，男人大都皮包骨，難以蔽體的麻布下，胸口肋條根根分明；而女人，柴火般的雙腿上，卻頂著個大肚子，大部分都是孕婦。

無論男女，陳辭在他們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暗淡無光的雙眼里，迷茫渙散、麻木，以及望向自己身上皂衣的深深恐懼。

自從踏進這個村子，陳辭和孫成就格外沉重，縱使心里有疑惑，此刻也沒有半點開口的欲望。

其他三個老捕快也沒有說話，眼神克制，不四處掃看，直勾勾盯著土路盡頭，村東那棵郁郁蔥蔥柳樹下的高門大戶——

高門樓，大宅院，紙糊的大紅燈籠隨風孤寂地搖晃，不時和門前翠綠的柳枝打上幾架；門樓下，兩只鎮宅的石獅子咧著嘴，頭都撇向另一側，誰也不看誰，中間緊閉的宅門默不作聲。

那就是鬧邪祟的柳宅。

陳辭五人來到村東柳宅。

敲了敲門，一個老仆從隔壁土房走了出來，領著五名捕快來到柳員外家的老宅。

得知縣城捕妖隊的捕快來了，柳員外像是見親爹般，在一堆家仆的簇擁攙扶下，急忙出門相迎，臉上堆起的肥肉一顫一顫，卻墜不住笑容：

“啊呀，親人吶，你們可來了！”

這么凋敝的村子，還能養出這么肥的豬……陳辭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歡這個員外。

老捕快王漢直入主題：

“一只二階妖魔五十兩，三階妖魔一百兩，供吃供住，沒問題的話，我們就留下除妖。”

捕妖隊接活所得委托費，一半上交縣衙，給各位官老爺分，一半留給參與任務的捕快自己分。

一只二階妖魔，他們五人，每人就能分到五兩銀子，柳員外這一單，甚至會更多。

但前提是，他們五個得除掉妖魔。

如果任務失敗，能力遭受質疑，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輪不到他們接活。

柳員外臉上的笑容一滯，明顯感到肉疼，但想到自身的安全，咬牙答應下來：

“好！沒問題，只要能除了妖魔，讓我管你們叫爹都沒問題。”

五人進了老宅，再次問過柳宅妖魔的具體情況后，簡單吃過飯，就等待天黑到柳宅除妖。

等待的過程中，五人討論除妖的部署。

由于柳宅的妖魔很有可能是三階，或者是幾個二階，王漢和趙豐兩個三階捕快自然成了主力，剩下的那名二階捕快作為輔助。

至于陳辭和孫成兩個新人。

王漢和趙豐的安排是，保護好自己。

這兩個小子畢竟才加入捕妖隊不到半個月，孫成《蕩魔刀法》都還沒完全掌握；雖然陳辭天賦更好，已經隱隱有了入門的跡象，但實戰和自己修煉差距還是很大的。

如果面對的真是一只三階妖魔，他們覺得陳辭在實戰中，很難做出有效的應對。

而且他們知道，陳辭和孫成這兩個新人，頭一回出任務，就是這么個五十、一百兩的大活，這其中肯定有張頭兒對陳辭的刻意偏袒。

張頭兒的本意，沒想讓兩個新人沖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就是趁著這次機會老帶新，讓新人積累實戰經驗，撈點油水。

所以他們在任務中，也要對兩個新人多照顧照顧，尤其是陳辭。

很快夜幕降臨。

陳辭五人來到柳宅。

漆黑夜幕下，柳宅門樓下的兩個紅燈籠，紅光照得門下詭異。

一名家仆顫巍巍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門放五人進去。

剛一進門，身后的大門就被那名家仆“砰”的一聲關上。

五人抽刀，小心前行。

柳宅幾日沒人居住，卻格外蕭條。

聽柳員外說，之前的夜里，所有人都吊死在后院的那顆槐樹上，推測妖魔應該在后院。

走進后院，陳辭注意到孫成突然抖了一下，其他三人也都凝重盯著眼前。

陳辭順著看去——

只見眼前，柳宅后院，一棵參天槐樹上，高高低低、上下錯落，吊著十個死尸。

臉色鐵青，眼珠突出，吐出的長舌失血重紫。

有的已經沒了半截身子，有的僅僅只是被啃了半只手臂，有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牙印缺口……

五人身前，一輪圓月凌駕參天枯槐之上，樹上十具吊死尸，場面格外瘆人。

就在陳辭想要上前，仔細查看之際。

后院里，不知從何處，竄出一道黑影，速度極快。

在夜幕之下，如一陣黑風，于后院中快速穿梭，直奔五人沖來。

老捕快王漢反應迅速，一刀劈去，雖然劈空，但打退了妖魔。

妖魔偷襲不成，最終躥上槐樹，停在樹枝上。

眾人看清后，是一只身軀如人般碩大的鼠妖。

妖魔碩鼠的身軀佝僂著，耳朵搔癢般快速顫抖，伸出爪子扯起一具死尸啃食，猩紅雙眼居高臨下，警惕陰暗地盯著五人。

趁此間隙，陳辭直視鼠妖的眼睛。

他現在二階中期，直覺反饋，這鼠妖不能被他隨意魅惑操縱，只能施加些許影響，且會耗費大量精神力。

這耗子，是只三階的妖魔，且天賦妖術很可能和速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