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方山已回到昏暗的臥室。

老舊電腦屏幕的藍光刺得他瞳孔微微收縮，額頭上還殘留著細密的汗珠。

窗外，枯樹胡同的夜色已經深沉，遠處霓虹燈的光污染將天空染成暗紫色。

方山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著，仿佛剛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驚醒。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方山的呼吸漸漸平復，但心臟仍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看來只要供桌上香爐里的三支香燒完，自己就會被強制退出那個世界。

“也不知道該說是神奇呢，還是詭異呢。”

方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灼熱。

氣血提升的感覺清晰可辨。

這不是幻覺，不是做夢。

自己真在另一個世界里擊殺了一具活尸，還獲得了某種超越常理的力量。

窗外傳來夜風吹動枯枝的聲響，一絲涼意順著脊梁爬上來，讓他打了個寒顫。

但更冷的，是心底涌起的恐懼。

那個世界到底是什么？

那個《斬穢錄》為何會出現在腦海中？

像是全息模擬游戲，但那些文字記載的邪法，那些血腥的細節，都真實得令人毛骨悚然。

“擊殺……獲得力量？”

方山握了握拳頭，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低頭看向電腦屏幕，《仙墟》的圖標依然靜靜地躺在桌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

只是進去一趟，就提升了一點氣血值。

若是多進入幾趟的話，自己的氣血估計很快就能突破一百點，達到正式武者的門檻。

到時候，想進武道班還不是輕而易舉，之后再報考武院，等從武院畢業后，就能加入一個大門派，或者進入財閥企業。

那必然會有一份豐厚的薪酬。

父母不必再在工廠里日夜勞作，忍受那些藥渣廢料侵蝕肺腑的痛苦。

妹妹也不用每天強顏歡笑地直播到深夜，只為多賺幾個打賞。

興奮與恐懼在胸腔中激烈碰撞。

方山深吸一口氣，將鼠標指針移向那個詭異的游戲，打算再次進入。

雖然游戲里的一切都十分詭異神秘。

但是，富貴險中求。

像自己這種沒錢沒勢的普通人，只有拼命這一條路可以選。

游戲里的怪物似乎也不算強。

只要多加小心，謹慎一點……

方山輕聲著安慰自己。

正當他即將打開游戲時。

咚咚咚！

急促的踹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方萌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不耐煩，“哥，吃飯”

方山緩緩松開鼠標，深深吸了一口氣。

先去吃飯，等吃完飯，再進入游戲好了。

拿定主意，方山起身去開門。

方萌站在臥室外，已經換下了直播時的裝扮，穿著洗得發白的居家服，臉上還帶著未卸干凈的妝容痕跡。

“又在搗鼓你那臺破垃圾呢？”

方萌瞥了眼屋內閃爍的屏幕，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嫌棄：“整天就知道做這些沒用的事。”

方山解釋道：“這可不是什么沒用的東西，這是舊時代的古董，就算是壞掉的，賣給維修鋪的徐老板，也能賺七八個信用點呢。”

“七八個信用點？”

方萌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撇了撇嘴，“連半支口紅都買不起。”

“但夠買兩盒營養劑了。”

方山抬頭沖她笑了笑：“你不是總說學校食堂的營養劑難吃嗎？明天給你換換口味。”

方萌一臉嫌棄道：“還是留著你那點錢買武道班的教材吧。”

方山搖搖頭，關上房門，和妹妹一起走向狹小的客廳。

廚房里，母親正在加熱食物。

便捷餐，是下城居民賴以生存的工業合成食物。

印著熒光商標的真空鋁箔袋里，裝著一管營養膏、兩塊蛋白塊、一盒仿真肉排、一瓶能量水。

正好是一個成年人一餐的份量。

這就是方山家每天吃的東西。

飯桌上，父親方新榮正用布滿老繭的手揉著太陽穴，他左臂的廉價機械義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那是丹藥廠流水線工人標配的工業型義體——力士叁號。

“怎么樣，選拔過了嗎？”

看到方山，方新榮也不抬地問道，聲音里透著疲憊。

他胸前的工牌還沒摘，上面印著“紫陽丹藥集團第二生產線線長”的字樣，邊角已經磨得發白。

方山沉默地搖了搖頭，在掉漆的凳子上坐下。

翹著二郎腿的方萌嗤笑一聲，纖細白皙的腳上涂著亮粉色指甲油，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廉價的光澤。

“哥，我早就說過，你就不該癡心妄想，去報什么武道班。看看你這身體，連個基礎腦機接口都沒有，拿什么跟人家比？”

她上下打量著方山，撇了撇嘴：“武道班隨便走出來一個，植入的義體都得幾十萬，更不用說，義體模塊和改造手術這些，樣樣都價值不菲。你什么都沒有，還妄想考進武道班？”

“行了萌萌，少說兩句吧。”

母親陳梅從廚房出來，順手在方萌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方萌撇了撇嘴，不甘心地閉上嘴，但臉上分明寫著不服氣三個字。

她用力戳著碗里的蛋白塊，像是把怒火都發泄在了上面。

陳梅嘆了口氣，給方山碗里夾了一塊仿真肉排，寬慰地說道：“小山啊，媽知道你努力了。”

她粗糙的手指在圍裙上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是常年操作機械臂留下的老繭。

“隔壁王阿姨說，工廠的第七裝配車間在招質檢員。”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兒子的表情：“可以繳納五險一金，還有免費的營養劑配額……”

方山盯著碗里的人工肉排，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省下口糧買的真肉。

那時她還會笑著說：“多吃點，將來當個武者給媽爭光。”

而現在……..

“小山啊，媽知道你有大志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是踏踏實實找個工作比較好，在工廠里上班也沒什么不好的。”

窗外的霓虹燈透過鐵柵欄，在餐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方山注意到母親藏在桌下的手在微微發抖，那是上周被丹毒灼傷的后遺癥，她卻堅持說是燙傷。

“媽，再給我一年……不，給我幾個月時間吧。”

方山一臉毅然地說道。

有了那個詭異的游戲世界，一步步變強只是時間問題。

只要足夠強，就有機會進入武道班！

“廠里要裁員了。”

方新榮突然打斷道，機械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今天廠里開了會，說要淘汰30%的流水線工人。”

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陳梅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在桌面上灑了一灘。

“上面說，工廠這半年來訂單少了三成，現在要降本增效，我們生產線……。”

方新榮的聲音越來越低：“可能要裁一半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