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的家，在工廠區邊緣的枯樹胡同六號院。

六號院是個大雜院，住著七八戶，都是一些從事底層工作，賺取微薄薪水的人家。

回到逼仄昏暗的家中。

父母在外工作還沒有回家。

妹妹一個人待在房間里，里頭傳來亂糟糟的音樂，以及妹妹那甜到發膩的嗓音，刻意壓低的聲線里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媚態。

“謝謝忘川哥哥的打賞！”

方山在妹妹房門前停下腳步，透過那道狹窄的門縫向內窺視。

方萌穿著粉色水手服，短上衣堪堪遮住胸口，露出一截纖細白膩的腰肢。

裙擺短得驚人，修長纖細的美腿包裹在白絲小腿襪中，玲瓏的腳踝隨著音樂節奏輕輕擺動。

她對著鏡頭賣力地跳動，甜膩的嗓音不斷重復著：“謝謝哥哥的打賞。”

方山的手指不自覺地掐進了門框。

他的妹妹方萌，第十中學初中部的學生，比他小兩歲。

在這個整容成風的年代，方萌那張天然去雕飾的臉蛋成了稀罕物。

很多人都喜歡這種“純天然”。

靠著直播間的打賞，方萌每個月都能賺上七八百信用點，為這個家補貼日常開銷。

方山父母是丹藥工廠工人，兩人每天工作十二小時，一個月下來工資加起來勉強能拿到一千二百信用點。

而他自己，經常在修煉之余，靠著一點在學校學會的機械維修的技術，在垃圾場撿一些成色好的電子設備回來，修好了之后，賣出去，平均每月能賺個一二百信用點。

只可惜，這點信用點，連他自己的修煉資源都不夠，更別說補貼家里了。

看著妹妹對著虛擬鏡頭拋媚眼的樣子，方山心里沉甸甸的。

我他媽真是個廢物！

今天武道班選拔的結果像塊烙鐵，燙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

方山想起上個月父親佝僂著腰，把半年的積蓄塞給他買淬體藥時說的話：“咱家就指望你了……”

而現在呢？妹妹在虛擬世界里賣笑，父母在丹藥工廠賣命，他這個所謂的天才連最基礎的武道班都進不去！

廢物……

方山在心里一遍遍咒罵自己。

逃也似地回到自己那個棺材般狹小的房間。

狹小臥室里，塞著一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一個搖搖欲墜的衣柜，還有一個塞滿了各種廢棄零件的箱子。

桌子上，擺著一臺舊時代的古董電腦。

這玩意，是方山在城外第一百九十八號垃圾站里撿來的。

泛著藍光的顯示器照亮了方山蒼白的臉龐。

他按下開機鍵，老舊的硬盤發出垂死般的嗡鳴聲。

這臺舊時代的老古董，只能運行舊時代的程序和游戲。

在如今全息投影和神經接入的時代，連最基礎的虛擬游戲艙都比不上。

方山之所以會撿回來。

純粹是抱著碰運氣的心態，

這年頭總有些懷舊的收藏家，愿意為這種老古董花錢。

他打算修好之后，掛二手平臺上。

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賣個三五百信用點。

到時候，他打算用這筆信用點，給父母和妹妹買點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些年為了修煉武道，家里幾乎掏空了積蓄，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維修鋪的王老板說過缺人手，雖然工資微薄，但至少能讓父母喘口氣。

正當他思緒飄遠時。

方山發現電腦桌面上出現一個醒目的游戲圖標。

“仙墟？”

方山皺起眉頭，他還記得，這臺電腦的硬盤他清理過，而且為了防止中病毒，這臺古董電腦根本就沒聯網，怎么可能憑空冒出個游戲來？

他挪動鼠標，雙擊了兩下游戲圖標。

一個古老的RPG游戲界面正在加載，像素化的劍客角色在屏幕中央閃爍。

突然，方山只覺眼前驟然一暗，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

嘶，一股濃濃的香灰味悄然鉆入鼻腔。

方山猛地睜開眼，額頭重重磕在堅硬的青磚地面上，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濃重的香灰味嗆得方山喉嚨發緊。

他下意識想要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正以一種虔誠的姿勢，跪在一座斑駁褪色的神像前，仿佛剛剛完成某種古老的祭拜儀式。

“這是什么地方？”

方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分明記得自己前一秒還坐在房間，鼓搗著那臺從垃圾堆里撿回的古董電腦。

而現在——

“冷靜……冷靜……”

方山在心底反復默念，壓下心中的恐慌。

目光掃過四周，陳舊的墻壁上，燭火將神像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

供桌上，一個晦暗斑駁的青銅香爐靜靜矗立，三支新點燃的線香正緩緩燃燒，青煙裊裊上升。

香爐里這三支香分明是剛剛點燃的，香頭還泛著暗紅色的火星，但破敗的屋子里除了他空無一人。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竄上來。

方山下意識摸向耳后，想要用通訊芯片聯系治安局。

卻發現已經植入多年的通訊芯片竟不見了，就連當初植入芯片時留下的那一小塊疤痕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

方山瞳孔驟然收縮，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下意識低下頭，頓時如遭雷擊。

身上第十中學校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撲撲的道袍。

道袍的布料粗糙得像是用麻繩編織而成，袖口用暗紅色絲線繡著歪歪扭扭的符文，針腳間隱約可見暗褐色的污漬。

像是一片干涸的血跡。

他顫抖著扯開衣襟，內襯是同樣質地的灰白中衣，腰間一根褪色的紅繩松松垮垮地系著。

難道自己穿越成了另外一個人？

方山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臉，并沒有想象中的陌生感，反而很熟悉。

高挺的鼻梁，略顯單薄的嘴唇，還有那道小時候留下的淡淡疤痕，這確實是自己的臉，自己的身體。

“所以……我只是換了身衣服？”

方山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緩緩起身，膝蓋因久跪而有些發麻。

他目光謹慎地掃視著周圍的擺設。

應該是在一間道觀內。

觀內光線昏暗，唯有兩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吱嘎。

神像供桌下傳來一聲異響。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刮擦木板，又像是某種生物在緩慢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