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撞開沉重的肋骨門，和背上的墨璃一起摔進(jìn)鋪?zhàn)印饬业墓欠酆褪臀秵艿盟矍鞍l(fā)黑，后背“蝕髓指”的貫穿傷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扯著內(nèi)臟。墨璃輕得像片羽毛，只有頸間玉佩殘留的微弱溫?zé)岷湍菐缀醺杏X不到的呼吸，證明她還吊著命。
“撐住…阿璃…”他喉嚨腥甜，聲音嘶啞。
幽綠的骨燈映著門楣上模糊的刻痕——“老駝棺”。角落陰影里，一個(gè)裹著破爛裹尸布、佝僂得近乎畸形的身影動了動，幽綠的眼窩像兩點(diǎn)鬼火，掃過墨淵，落在墨璃身上，最后釘在他緊攥的黑色骨片上。
“吵死了。”老駝的聲音刮著耳膜，“還帶著死氣…晦氣。”
“救她！”墨淵掙扎著半跪，舉起染血的骨片，“帶話！給‘左手三指、愛收破酒壺’的老友——‘黑獄淵的墳，還沒填滿。鑰匙…在骨頭上！’”
老駝猛地抬頭，幽綠鬼火劇烈跳動。他伸出枯爪——那手竟真只有三根扭曲的指頭！一股吸力扯走墨淵手中的骨片。
老駝摩挲著骨片上的血跡和污泥，怪笑：“嗬嗬…那老東西，專給我找麻煩！”骨杖一點(diǎn)，他鬼魅般挪到墨璃身邊，三指枯爪閃電般按向她眉心。
嗡！
墨璃頸間玉佩應(yīng)激般泛起稀薄乳白光暈，抗拒著陰冷探查。
老駝觸電般縮手，鬼火眼死死盯著玉佩，聲音尖利：“鎮(zhèn)淵？！還有這氣息…靈緲界的圣靈血脈？！”他猛地轉(zhuǎn)向墨淵，目光如毒錐：“小子！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
“啊——！他們在里面！棺材鋪！那個(gè)快死的和那小丫頭！”
骨粉小孩尖利的叫聲像鋼針扎透門板！
門外幽暗的巷子里，幾道比夜色更粘稠的陰影無聲流淌，纏繞上門框墻壁。空氣瞬間凍結(jié)，亡魂哀嚎噤聲。一股比之前強(qiáng)大數(shù)倍、凝練如實(shí)質(zhì)冰水的陰冷殺機(jī)，死死扼住了整個(gè)鋪?zhàn)印?
影狩衛(wèi)首領(lǐng)，到了！
老駝鬼火眼瞳驟縮，布滿尸斑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凝重忌憚。他枯爪攥緊骨片。
墨淵的心沉入冰窟。前有虎，后有狼。墨璃氣息將絕，他自己也油盡燈枯。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真實(shí)。
“陰髓草？”老駝沙啞的聲音陡然響起，竟壓過了門外的殺機(jī)。他不再看門口，鬼火眼鎖定墨淵，咧開焦黃的牙，像看一件有趣的獵物。“吊命的東西，老子有。”枯爪一翻，一個(gè)慘白指骨雕成的粗糙小盒出現(xiàn)掌心。盒子未開，一股陰寒中夾著一絲奇異生機(jī)的氣息透出，讓墨淵精神一震。
“但是，”老駝話鋒陡轉(zhuǎn)，捏著骨盒，眼神冰冷貪婪，“你拿什么換她的命？小子，你除了這身破爛，還剩什么？你那點(diǎn)可憐真氣？還是…快被‘蝕髓指’啃干凈的‘鎮(zhèn)淵’血？”他的目光毒針般刺向墨淵胸前恐怖的貫穿傷，掃過他因壓制傷勢和“淵紋”灼燒而顫抖的手臂。
門外，粘稠的陰影幾乎要滲進(jìn)門縫，殺意冰冷宣告著耐心耗盡。骨粉小孩幸災(zāi)樂禍的嗤笑聲傳來。
絕望像黑獄淵的濃霧纏上墨淵。他靠著冰冷的骨棺，懷中是墨璃冰冷的身軀。真氣枯竭，萬靈親和在此地只感受到混亂的哀嚎和冰冷惡意。
他還有什么？
老駝幽綠的鬼火眼一眨不眨，等著他崩潰。
墨淵的目光，卻越過老駝佝僂的身影，死死釘在鋪?zhàn)幼钌钐帯粔K斜倚墻邊、半人高、顏色沉黑近黑的巨大骨碑。它粗糙、布滿孔洞，像遠(yuǎn)古巨獸的殘骸，與周圍慘白骨料格格不入。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古老、悲愴的蒼涼氣息，極其微弱卻又無比堅(jiān)韌地從它內(nèi)部透出。
墨淵的心臟，毫無征兆地狠狠一跳！手背上黯淡的“淵紋”驟然滾燙！血脈深處傳來強(qiáng)烈的嘶吼——靠近它！觸摸它！
沒有時(shí)間了！
墨淵眼中最后一絲迷茫被瘋狂的決絕取代。他猛地抬頭，嘶吼出聲：
“我還有血！”
話音未落，他抬起右臂！左手緊握的卷刃凡鐵短刀，狠狠劃過自己攤開的右掌掌心！
嗤啦！
皮肉翻卷，深可見骨！滾燙的鮮血泉涌而出，涌出的剎那，竟隱隱透出一層稀薄卻真實(shí)的淡金光暈！一股微弱卻堂皇正大、帶著鎮(zhèn)壓意味的氣息，驟然沖淡了鋪?zhàn)永餄庵氐氖凸欠畚叮?
老駝鬼火眼狂跳，死死盯著那淡金血光。
墨淵看也不看血流如注的手掌，染血的左手抓住墨璃冰冷的手腕，按在自己涌血的傷口旁。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拖著墨璃，如同撲火的飛蛾，狠狠撲向那塊沉寂的黑色骨碑！
“用我的血！換她的命！”
染血的右掌，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重重拍擊在沉黑的骨碑之上！
噗！
血肉與冰冷古老的骨碑相觸！
轟——！！！
一股源自洪荒般的磅礴偉力，自骨碑深處轟然爆發(fā)！墨淵掌心的淡金血液瘋狂滲入碑體孔洞紋路！黯淡的“淵紋”瞬間爆發(fā)出刺目金光！
整座“老駝棺”鋪?zhàn)觿×翌澏叮」橇系顾煽葜w狂擺！地面墻壁呻吟！
嗡——！！！
一股低沉厚重、仿佛來自大地核心的共鳴聲波，以黑色骨碑為中心，無聲無息卻沛然莫御地?cái)U(kuò)散開去！
尸油巷震顫！萬骨城震顫！這座骸骨堆砌的巨城，仿佛在這一刻蘇醒了！構(gòu)成房屋、街道、城墻的所有骨骼——巨獸骨、人骨、異獸骨——無論大小新舊，同時(shí)發(fā)出低沉嗡鳴！幽綠磷火瘋狂搖曳，整座城池光影狂舞，如同鬼域降臨！
“什么？！”
鋪?zhàn)娱T口，那粘稠陰影猛地一滯，傳出一聲驚怒低吼。影狩衛(wèi)首領(lǐng)的殺意第一次劇烈波動。骨粉小孩的尖叫變成了恐懼嗚咽。
老駝僵在原地，鬼火眼死死盯著那塊被淡金血光浸潤、古老紋路如活物流轉(zhuǎn)的黑色骨碑，看著整座萬骨城因它共鳴！布滿尸斑的臉上，震驚、貪婪、狂喜、恐懼交織變幻，最終化為一聲夢囈般的嘶吼：
“祖祭骨？！鑰匙…鑰匙真的在骨頭上？！”
他猛地看向墨淵，眼神像看稀世珍寶，又像看打開魔盒的瘋子。
而墨淵，在手掌拍上骨碑的瞬間，意識已被一股浩瀚蒼涼、仿佛承載天地重量的意念洪流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