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封的認知里。
魏延這樣從底層嶄露頭角的荊州派，應該是堅定站在他這邊的才對。
萬萬沒想到，昔日父王帳下一小卒，如今對他的態度竟是這般！
“魏延匹夫！總督漢中之事，今時的地位可都是父王給的！”
劉封怒罵了一句，卻又倏然苦笑：“阿澈，方才回來的路上，我冷靜下來后想起你說的話，
阿澈你說得對，荊州派……或許也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蒯澈一直聽著劉封‘發牢騷’。
倒是對尚未謀面的魏延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魏延有錯嗎？
不，情況未明，怎么可能直接發兵去援助東三郡。
況且東三郡丟的比去歲荊州丟的還要快，誰能反應的過來。
魏延這個時候出現在南鄉縣，恰恰說明其是一個極為高明的將才。
如果漢中守將反應慢一些，或許夏侯尚和徐晃就直接借東三郡這個跳板攻入漢中郡了！
畢竟那徐公明本就以‘長驅直入’聞名于世！
“兄長，你是不是從來沒意識到東三郡有多重要？”
“怎么可能！”劉封不服道：“如果不是知道上庸的重要性，孟達狗賊也無法說服我不去支援荊州。”
“那么，兄長，魏太守今日待你的態度不是很正常嗎？”
“無義之徒，他怎么敢！”
“兄長，魏太守說的沒錯，他受漢中王所托鎮守漢中，而東三郡的丟失，無疑會增加他鎮守漢中的難度！”
“還不是因為魏延匹夫沒有及時支援！”
“兄長，你剛才說和魏太守大吵一架，是不是……兄長想讓魏太守現在出兵去幫你奪回東三郡？”
“……”
“！！”還真猜中了，蒯澈又氣又好笑。
劉封抿了抿嘴，語氣艱難道：“阿澈，你是如何得知？”
蒯澈望向劉封粗壯的脖子，嘆息道：“兄長，你大概是太過沉迷于武事了！”
他其實想對劉封說的是：你丫是不是練肌肉練傻了！
劉封沉默半晌，才說道：“阿澈，其實很多事我心里也明白，
可當初我追隨父王的時候，父王正處于微末之時，荊州逃亡、入益州，我哪有沉下心來讀書的機會，
為此，我只有磨礪自己的武藝，盡可能的學習戰陣才能幫得上父王，
阿澈，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很像諸葛軍師，這些時日以來，我更加堅信能遇上你是兄長我的福分。”
見蒯澈想要回話，劉封搶白道：“阿澈，請聽我肺腑之言，
一開始，我只想著救了你，救了諸葛軍師的親外甥，回去以后一定能夠得到諸葛軍師的善言，
但從今日魏文長的態度，才警覺或許阿澈你說的是對的，
只是兄長我百思不得其解，還請阿澈為我解惑！”
說著，劉封竟起身退后一步躬身行禮。
蒯澈望著劉封的舉動，心中啞然，還得是現實的巴掌才是最好的老師啊。
“兄長不必如此！”蒯澈忙起身回禮。
劉封誠懇道：“阿澈，兄長我虛長幾歲，但一向少于思考，看在幼時的情分上，請阿澈教我！”
言辭款款，蒯澈感受到了劉封的信任與真誠。
看來，一年以來所經歷的挫折，劉封的確是變化頗大。
“兄長，請坐！”
兩人重新相對跪坐后，蒯澈想了想：“既如此，請兄長聽我一言！”
“阿澈請說！”
蒯澈索性直接道：“兄長你……改回姓氏吧！”
“啊！？”劉封直接驚大了嘴巴！
蒯澈嚴肅道：“為活命，這是兄長唯一的破局方式！”
劉封嘴巴輕顫，卻是如何都合不攏！
蒯澈問道：“敢問兄長之志？”
劉封沉默良久，“阿澈，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爭奪繼承人，從阿斗出生以來，我就明白這一點！”
劉封語氣苦澀：“我所做的，都是為了能夠幫到父王，以報父王之恩，阿澈，你能懂嗎？”
蒯澈直言：“我懂，甚至許多人也都懂，兄長你志不在中樞，
但……就兄長你提到的四大派系，荊州派、元從派、東州派、本土派，
說句不恭的話，漢中王已然年邁，
為身后事，兄長你現在的身份就從以前的護身符變為了……催命符！”
思來想去，蒯澈覺得和劉封這種性格的人還是直言不諱的好！
劉封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蒯澈心道今日還是點到為止吧，“兄長可回去思慮一番，只是莫與魏太守再爭吵了！”
爭吵沒有意義，只會讓本就不看好劉封的荊州派對他更加失望。
其實改名這個顯而易見的破局辦法，也是以退為進。
劉封即使自言改回寇封，劉備那里也未必會同意。
但起碼當眾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場，興許，就能讓自己那舅舅放他一馬。
……劉封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離開了軍帳。
“魏延，魏文長……”
蒯澈則仔細回想劉封所言，以判斷魏延這個人的立場。
魏延，的確是從底層廝殺出來的荊州派代表之一。
在劉備稱王之前，魏延的軍職是繼承自趙云的牙門將軍，顧名思義就是守衛劉備內院的一個職位。
職位不高，但代表的就是劉備的信重！
之后劉備力排眾議將漢中交給魏延，也是水到渠成。
而連這樣出身的魏延對現在的劉封都不假以顏色，這種態度其實能夠說明許多問題。
于蒯澈而言，快要入蜀了，許多‘名人’的立場其實對他挺重要的。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按照忠伯的意思回返鄴城。
魏國那種制度他要出頭太難了。
而入蜀后想要過得好，甚至是以振興季漢為目標。
就需要早早分辨誰可以是朋友，誰……不可以！
“魏延……”
其實蒯澈蠻想見見這個人的，可惜如今的他貌似入不了人家的眼。
“呵呵……”
想起方才劉封說：他讓魏延幫忙趁夏侯尚立足未穩和孟達已死，奪回東三郡，蒯澈就想笑。
他很好奇當時的魏延是什么表情。
而劉封的想法，就很容易揣測。
從劉封逃離西城后，伺機回返向孟達尋仇就說明他也不是太傻。
劉封很清楚丟掉東三郡后，回去大概是個什么結果。
可是吧，讓魏延幫忙奪回東三郡，也太想當然了。
漢中，可是四戰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