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層，空曠得可怕。

整個巨大的空間里，只孤零零地擺放著一個容器。

而那個容器里，封印的，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一人高的穿衣鏡。

鏡面干凈，甚至能映出林夏和凌風模糊的倒影。

“S-001，【倒影之門】”凌風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凝重。

“它本身沒有任何攻擊性，也不會蠱惑人心，它唯一的特性，就是當你正對著它，與鏡中的自己對視超過三秒，你……就會和你的倒影，交換位置”

“你會進入那個永恒的、只有你一個人的鏡中世界，而你的倒影，則會取代你在現實里的一切”

凌風側過頭，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第一次正視林夏。

“它不會殺死你，它只會……抹除你，沒有人會發現異常，因為你的倒影，擁有你全部的記憶、情感和習慣，它就是你”

這面鏡子，和他當初在便利店里遇到的那個詭影，何其相似。

“知道它上一任的主人是誰嗎？”凌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是暗蝕會的創始人之一，一個試圖用這面鏡子，去取代沈局長的蠢貨”

“現在，那個蠢貨還在鏡子里，享受著他永恒的孤獨”

控制，利用，取代，抹除。

這就是SERA的秩序。

“現在，你明白了嗎？”凌風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夏。

“這個世界，從數百年前那場靈災撕開現實與夢域裂縫的那天起，就病了”

“而我們這些所謂的靈契師，就是這個世界的白細胞，你們每一次使用能力，每一次情緒失控，都在加速這個世界的死亡”

“像靈契師同盟那種小打小鬧的互助會，不過是白細胞之間，可悲的抱團取暖罷了”

“只有SERA，只有沈局長，才有能力，也有決心，為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動一場最徹底的手術”

“而你，林夏”

“你那可以干涉時間的眼睛，就是這場手術中，最鋒利、最關鍵的因素”

凌風帶著他，離開了鎮魂塔，來到一間更加巨大的、如同科幻電影中星艦艦橋般的中央控制室。

控制室正中央，一塊橫跨了整面墻壁的全息投影上，正顯示著一幅立體的、不斷變化的城市地圖。

地圖上，無數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正在閃爍。

“這些，是蓮花市所有已知的夢域與現實的重疊裂縫”凌風指著那幅地圖。

“每一次靈異事件，每一次有人覺醒靈契，都是夢域對我們這個世界的又一次侵蝕”

“它們像藤蔓，正在將我們的世界，拖入噩夢的深淵”

“而我們的任務，就是剪斷這些藤蔓，修補這些裂縫，但治標不治本”

這時，沈明淵的身影，再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后。

他走到全息地圖前，伸出手，輕輕在空中一劃。

地圖無限放大，最終，變成了一個由無數光點和線條構成的、無比復雜的……人腦結構圖。

“因為真正的病灶，在這里”

“在所有人類的集體潛意識里”

“夢域，并非外來之物，它就是我們所有人夢境的集合，是我們所有人的欲望、恐懼、幻想，交織而成的國度”

“所謂的靈災，不過是這個國度的意志，開始蘇醒了而已”他轉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眸，透過金絲眼鏡，鎖定了林夏。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回到那個狹小的舊書齋，和你那群天真的朋友一起，像裱糊匠一樣，徒勞地修補著這艘注定沉沒的破船，然后，在下一次失控時，被自己的力量徹底吞噬，或者，被我們凈化”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夏的左眼上。

“第二，加入我們”

“我們會讓你……成為執掌時間的……新神”他向林夏伸出了手，臉上，帶著那副標志性的、溫和而又悲憫的笑容。

“我們會讓你的朋友，那位蘇瑤小姐，得到她應有的尊敬和地位”

“做出你的選擇吧，林夏”

“是選擇與我們一同，在王座上俯瞰一個被重塑的新世界，還是選擇……和你的朋友們一起，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幕幕畫面。

是蘇瑤用燃魂之吻，將自己從神魔失控的邊緣拉回時，那璀璨的笑容。

是老金在他陷入自責時，那句粗暴卻堅定的“這不是你的錯”。

是阿鬼為了給他偽造身份，熬了一夜后，頂著黑眼圈罵罵咧咧，卻又把證件遞過來的樣子。

是舊書齋里，那昏黃卻溫暖的燈光，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那些，才是他在這個操蛋世界里，唯一想要守護的真實。

如果成為神的代價，是背棄這一切。

那這個神……不當也罷！

“呵呵……”林夏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輕。

凌風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

“看來，我別無選擇，對嗎？”

林夏沒有去握那只手，而是抬起自己的手，輕輕拂過脖子上那冰冷的、象征著囚徒身份的抑制項圈。

他的動作很慢，眼神卻異常的清明。

他直視著沈明淵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好，我加入”

凌風的眼神瞬間放松了下來，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輕蔑。

然而，沈明淵臉上的微笑，卻微微凝固了。

因為，林夏的話還沒說完。

“但是……”林夏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只有沈明淵才能讀懂的、同類的瘋狂。

“那在我動手之前，總得讓我看清楚，我到底要切除的是什么，又要留下什么”

“你想要一尊神來執掌時間？可以”

“但我這尊神……有自己的規矩”

“我的力量，只會用來守護我想守護的人”

“至于那些我認為該被清除的病’……”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整個控制室，掃過那些穿著制服、神情肅穆的SERA成員，最終，重新落回沈明淵的臉上。

“無論是誰，我都會將他們，連根拔起”這不是臣服。

這是……宣戰。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沈明淵卻突然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

他緩緩收回那只懸在半空中的手，輕輕鼓起了掌。

“好，好一個有自己的規矩！”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反而充滿了近乎狂熱的欣賞。

“這才是我想要的藏品！”

他轉過身，對身后的凌風下令。

“凌風，給他解除抑制項圈”

“從現在開始，鐘擺不再是囚犯，而是……SERA的特聘顧問”

“開放四級查閱權限，為他準備夜梟三型作戰單元”

凌風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四級權限，那是僅次于他和小隊長的級別！

而“夜梟”作戰單元，更是SERA王牌小隊的標配！

但，局長的命令，就是鐵則。

他只能壓下心中所有的不解與不甘，從腰間取出一個解鎖裝置，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咔噠”一聲，解開了林夏脖子上的枷鎖。

項圈脫落的瞬間，一股久違的、屬于靈契的力量，如奔涌的江河，重新回到了林夏的全身。

左眼那片盤踞的黑霧，愜意地翻涌了一下。

那頭名為“紅衣”的怨靈，也仿佛蘇醒了一般，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充斥著林夏的身體。

“很好”沈明淵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走到全息地圖前，隨手一劃。

蓮花市的地圖上，一個位于城市邊緣的港口區域被迅速放大，那里的紅色裂縫光點，顯得異常密集和混亂。

【溺亡碼頭】

“既然你急于證明自己規矩的價值，那我們就從這里開始”沈明淵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一個小時前，我們一批運往秘密研究所的心核原石，在溺亡碼頭被暗蝕會的人劫走了”

“那里的頭目，是個代號擺渡人的家伙，靈契能力與水和亡魂有關，很麻煩”

“你的第一個任務，很簡單”沈明淵轉過頭，金絲眼鏡后的那雙眼睛，閃爍著玩味的光。

“把我們的東西，拿回來”

“至于那個擺渡人……是殺，是收，還是……與他合作，都隨你”

“我只要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