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選擇直接沖進開闊地帶，那等于把自己變成活靶子。“零”像一道融入陰影的流水，貼著冷卻塔巨大、冰冷的外壁迅速移動。我緊隨其后，心臟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繃緊的神經(jīng)上。廢棄的貨運中轉(zhuǎn)站如同巨獸的骸骨，巨大的金屬骨架在稀薄的城市背景光下勾勒出猙獰的輪廓。銹蝕的集裝箱堆疊如山，形成無數(shù)狹窄、曲折、黑暗的通道。

“零”突然停下腳步，一把將我拽進一個由兩個集裝箱形成的狹窄夾角里。她的動作快得驚人，力氣也大得不像她那纖細(xì)身軀該有的。幾乎就在我們身影沒入陰影的同一秒，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束如同手術(shù)刀般精準(zhǔn)地切過我們剛才站立的位置，將地面照得一片慘白。

“紅外掃描。”她貼著我的耳朵低語，氣息冰冷，帶著一絲金屬的凜冽，“兩點鐘方向，集裝箱頂部。獵手，代號‘游隼’。遠(yuǎn)程狙擊手，裝備熱成像。”

我的頭皮瞬間炸開！熱成像！這意味著我們身上的廉價隔熱服在這種專業(yè)裝備面前形同虛設(shè)！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零”卻異常冷靜。她閉了閉眼，濃密的白色睫毛在幽暗中顫動了一下。再睜開時，那雙深潭般的黑眸似乎更加幽邃，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他……在移動。軌跡……西南偏角15度…速度放緩…準(zhǔn)備二次鎖定…”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微得像是在念誦某種咒語，每一個詞都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她猛地將手中的EMP發(fā)生器塞給我：“吸引他注意！三秒后，向十點鐘方向那個綠色集裝箱頂部射擊！最大功率！”

“什么？！”我?guī)缀跻谐鰜怼Ｗ屛胰ギ?dāng)活靶子？！

“三！”她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那雙黑眸死死盯著我，里面是純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沒有時間思考！求生的本能和一種莫名的信任——或許只是走投無路——壓倒了恐懼。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在她喊出“二”的同時，將手中的EMP發(fā)生器朝著剛才光束射來的大致方向胡亂一揚，然后拼盡全力向旁邊一個堆滿廢棄輪胎的角落撲去！

“嗡——！”

一道灼熱的粒子束幾乎是擦著我的腳后跟射入地面，熔化的金屬發(fā)出刺耳的滋滋聲和刺鼻的白煙。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手臂發(fā)麻。幾乎就在粒子束落空的瞬間，“零”的身影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般從陰影中暴起！她沒有沖向狙擊手的方向，而是以驚人的速度斜向沖向我剛才用EMP指過的十點鐘位置——那個堆滿廢棄油桶的綠色集裝箱！

就在她騰空躍起的剎那，預(yù)判中的第二道粒子束果然從“游隼”新的狙擊點射出！但它射向的，是“零”上一秒還在的位置！光束帶著死亡的氣息，狠狠釘入地面，距離“零”此刻在空中飛躍的身影只有不到半米！時間差精準(zhǔn)得令人窒息！

“就是現(xiàn)在！”她在空中厲喝。

我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手臂的麻痹感和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舉起EMP發(fā)生器，對準(zhǔn)十點鐘方向那個綠色集裝箱頂部——那個“游隼”根據(jù)“零”預(yù)判的“死亡軌跡”剛剛移動過去的位置——狠狠扣下了扳機！

“滋啦——！”

一聲尖銳得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爆鳴！一道肉眼可見的、扭曲的藍(lán)色電弧脈沖從發(fā)生器前端激射而出，瞬間跨越了數(shù)十米的距離，狠狠撞在集裝箱頂部的某個位置！

“呃啊——！”

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慘叫劃破夜空。集裝箱頂部，一個模糊的人影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手中那支造型精良的狙擊步槍槍口瞬間爆出一大團紊亂的電火花，隨即徹底黯淡下去。人影晃了晃，然后像個斷了線的木偶般，一頭從高高的集裝箱上栽了下來，重重摔在下面的金屬垃圾堆里，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再無聲息。

成功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EMP發(fā)生器，又看向穩(wěn)穩(wěn)落地的“零”。她微微喘息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欣喜，只有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她甚至沒有去看那個摔下來的獵手，黑眸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更深的黑暗。

“走！動靜會引來更多人！”她低喝一聲，沒有絲毫停留，再次向著中轉(zhuǎn)站更深處、如同鋼鐵迷宮般的區(qū)域沖去。

我壓下心中的震撼，急忙跟上。剛才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里——她精準(zhǔn)地預(yù)判了死亡光束的軌跡，引導(dǎo)我設(shè)下陷阱，利用獵手自己的武器和移動習(xí)慣完成了反殺！那不僅僅是預(yù)知……那是將死亡本身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們剛剛繞過一堆銹蝕的管道，前方通道的盡頭，一個龐大的身影堵住了去路。幽暗的光線下，那張布滿猙獰疤痕的臉清晰可見，嘴角咧開，露出金牙的寒光。是疤臉！他粗壯的手臂上，那根纏繞著高壓電弧的重型神經(jīng)震蕩棍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如同饑餓野獸的咆哮。

“嘿嘿，小老鼠，跑得挺快啊？”疤臉的聲音粗嘎難聽，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把那個白毛小妞交出來，老子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皮靴踩在金屬地面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前有猛虎，后有未知的追兵！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手中的EMP發(fā)生器對這種純?nèi)怏w的殺戮機器效果有限，而“零”的短棒……

“零”卻猛地將我往旁邊一堆高大的廢棄機械零件后一推！力道大得讓我一個趔趄。“躲好！”她厲聲道，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與此同時，疤臉動了！他龐大的身軀爆發(fā)出與體型不符的驚人速度，如同一輛開足馬力的攻城錘，帶著一股腥風(fēng)，高舉著嘶吼的震蕩棍，向著“零”猛沖而來！棍頭跳躍的藍(lán)色電弧將他的臉映照得如同地獄惡鬼！

“零”沒有后退。她甚至微微弓起了身體，像一張繃緊的弓。就在疤臉沖入她身前五米范圍，震蕩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當(dāng)頭砸下的瞬間——

“零”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驟然收縮！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身體猛地一僵！原本流暢的動作出現(xiàn)了致命的停頓！那根致命的震蕩棍，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毫無阻礙地砸向她的頭頂！

“不——！”我的嘶吼聲在狹窄的通道里絕望地炸開！身體比思考更快，我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不顧一切地從藏身處撲出，狠狠撞向“零”！

“砰！”

沉重的撞擊聲和骨頭錯位的悶響同時響起。巨大的沖擊力讓我和“零”一起翻滾著摔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屬集裝箱上，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眼前金星亂冒。但更讓我肝膽俱裂的是，就在我們剛才站立的位置，疤臉那根恐怖的震蕩棍帶著萬鈞之力，狠狠砸在了金屬地面上！

“轟——！”

刺眼的藍(lán)色電弧如同狂怒的雷蛇般炸開！堅硬的合金地面瞬間被砸出一個淺坑，蛛網(wǎng)般的裂紋蔓延開去，被電弧燒灼的地方一片焦黑，冒出刺鼻的青煙！如果這一棍砸實了……

“媽的！找死！”疤臉一擊落空，徹底被激怒。他血紅的眼睛死死鎖定剛從地上掙扎起來的我和“零”，再次舉起震蕩棍，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猛撲過來！

就在這時，被我壓在身下護住的“零”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壓抑的抽氣聲！那聲音細(xì)微，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我的耳膜！我低頭看去——

她蜷縮著身體，左手死死地攥著自己右手的手腕！那只纖細(xì)得過分的手腕，正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詭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