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劇痛從左臂蔓延至胸腔。我看著她眼中那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zhì)的恐懼和陌生，看著她因為痛苦回憶而顫抖的身體，看著她手腕上那片光滑的、終于擺脫了詛咒痕跡的皮膚……

芯片深處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搏動。溫?zé)岣腥缤诎抵腥紵挠酄a。

“凱恩……”我用盡全身力氣，讓嘶啞的聲音盡可能平穩(wěn)，每一個字都像在吞咽刀片，“我是凱恩。”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在努力辨認這個音節(jié)。

“這里……”我艱難地轉(zhuǎn)動脖頸，視線掃過駕駛室內(nèi)冰冷的金屬結(jié)構(gòu)，掃過窗外被雨水沖刷的集裝箱墻壁，最終落回她那雙驚惶的灰藍色眼眸，“……是車里。渡鴉的車。”

“渡鴉……”她茫然地重復(fù)著，像在咀嚼一個完全陌生的詞語。灰藍色的眼眸里，恐懼并未褪去，但似乎被這個名字帶來的、某種模糊的熟悉感短暫地沖淡了一絲。

就在這時！

嗚——嗚——嗚——！

那如同惡鬼哭嚎般的尖銳警報聲，再次穿透密集的雨幕和集裝箱墻壁的阻隔，由遠及近，清晰地、不容置疑地灌入了死寂的駕駛室！

清道夫！它們追來了！循著引擎的余溫，循著殘留的生命信號，如同最執(zhí)著的獵犬！

零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般猛地一顫！剛剛因為名字而浮現(xiàn)的一絲茫然瞬間被巨大的、純粹的恐懼淹沒！灰藍色的眼眸瞬間睜大，瞳孔收縮成針尖！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向后縮去，試圖將自己更深地擠進駕駛臺和座椅形成的狹窄角落里，身體抖得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那些剛剛翻涌的痛苦記憶似乎被這冰冷的死亡追捕聲強行驅(qū)散，只剩下最原始的、刻入骨髓的求生本能！

警報聲越來越近！刺耳的旋轉(zhuǎn)警笛聲如同跗骨之蛆！沉重的、如同金屬巨錘敲擊地面的腳步聲，正從巷口的方向傳來！越來越清晰！每一步都敲打在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再次如同實質(zhì)般籠罩了整個駕駛室！

我看著驚恐無助、蜷縮在角落的零，看著窗外被雨水模糊、但正被刺眼猩紅警燈迅速染紅的巷口方向。胸腔里那團冰冷的火焰，混合著左臂傷口的劇痛和芯片深處燃燒的余燼，猛地再次爆燃！

不能死在這里！不能讓她剛掙脫地獄，又墜入深淵！

“啟動！”我嘶吼著，聲音在警報的尖嘯中幾乎被撕碎，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身體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力量，不顧一切地掙扎著想要坐起！每一次發(fā)力都牽扯著斷裂的骨頭，劇痛讓眼前瞬間被血紅吞沒！

零被我突然的動作和嘶吼驚得身體一僵！灰藍色的眼眸猛地轉(zhuǎn)向我，里面充滿了混亂的恐懼和一絲被強行點亮的、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的決絕！

引擎！必須啟動引擎！

她幾乎是撲向駕駛座！蒼白沾血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急切，瘋狂地拍打著控制臺上早已熄滅的引擎啟動按鈕！

啪！啪！啪！

只有按鈕空洞的回響！引擎蓋下死寂一片！

“啟動啊！”零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嘶啞，手指更加用力地砸向按鈕！指關(guān)節(jié)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冰冷的塑料！

嗚——！！！

刺耳的警笛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猩紅的警燈光芒透過布滿裂紋的擋風(fēng)玻璃，將整個駕駛室內(nèi)部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血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在巷口響起！清道夫在強行推開堵塞的障礙物！

絕望如同冰冷的瀝青，瞬間灌滿了狹窄的空間。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下面！”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右手指向駕駛座下方！芯片的灼熱感在這一刻如同最后的火炬，瘋狂地指向了那里——引擎緊急手動啟動的拉桿！一個被油污覆蓋、毫不起眼的、橙黃色的金屬手柄！

零的灰藍色眼眸瞬間鎖定了那個手柄！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彎腰，沾滿血污的手一把攥住了那冰冷的金屬！

“給我……轉(zhuǎn)起來！”意識在劇痛和絕望的深淵里瘋狂咆哮！

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拉動了那個橙黃色的手柄！

咔噠！咔噠咔噠……嗡——！！！

一陣低沉而艱難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呻吟，再次從引擎蓋下傳來！如同垂死的心臟被強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車頭幾盞昏黃的前燈猛地閃爍了幾下！微弱的光芒如同瀕死巨獸最后的睜眼！

引擎的呻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連貫！車身開始不受控制地輕微震動起來！

猩紅的警燈光芒已經(jīng)將整個駕駛室照得一片血紅！巷口處，一個覆蓋著啞光黑色裝甲、閃爍著猩紅義眼的巨大身影，正邁著沉重的步伐，踏入了小巷！手中的高能武器開始充能，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嗡鳴！

零猛地坐回駕駛座！雙手再次死死扣住巨大的方向盤！灰藍色的眼眸透過布滿裂紋、被血光染紅的擋風(fēng)玻璃，死死鎖定那個逼近的、帶來死亡的身影！瞳孔深處，恐懼被一種更加冰冷的、玉石俱焚的狂暴徹底點燃！

她的右腳，帶著碾碎一切的決絕，狠狠踩下了油門！

轟——！！！

引擎發(fā)出最后的、撕裂般的咆哮！如同不屈的怒吼！

沉重的裝甲車，在零冰冷而狂暴的操控下，頂著漫天血雨和死亡的陰影，朝著那個堵在巷口的黑色死神，如同燃燒著最后生命的隕石，亡命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