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便親手將稿子收拾了,讓沈玉容去放好,他自己則是“備份”了一份記憶,以“博物館”的形式收藏,放在了圖書區(qū)的空處。嬸子問道:“少爺,你這數(shù)術(shù)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師萬象想一想,道:“算是純?yōu)樘焓诎伞_@個我生來就會。”嬸子、壇夫子二人倒是不疑。
沈玉容道:“剛才有個事倒是想要跟你說,見你認(rèn)真沒好開口。”
師萬象問道:“什么?”
沈玉容道:“你用法相吸墨水寫字,應(yīng)該比用筆更省心,用筆,還要一次、一次的蘸墨。”
“有道理!”師萬象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沈玉容“吃吃”笑:“都讓你想到了,那你不成了神仙了?”
跟著,二人就說起了“養(yǎng)家生子”這事兒,“權(quán)”這東西是要用的,不宜拖延的過久,師萬象道:“那不如就定在年后吧,過了十五,咱們就招上百人。現(xiàn)在倒是可以先發(fā)一個消息出去,讓人透個口風(fēng)。”
沈玉容想一想,說道:“選拔上,咱們就讓嬸子來吧。嬸子一個蜃境就足以篩出合格的人來。”
“嗯,那就這樣。”這事便就定下來了。嬸子、壇夫子二人也不再待著,嬸子去給二人做飯,壇夫子卻是趕人:“去、去,讓我在門房中清靜一會兒。少爺、少奶奶你們?nèi)ネ鎯簳骸!?
沈玉容嬌嗔,道:“夫子,我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要這樣的語氣趕人……”
師萬象點頭,打趣道:“就沒見過這么托大的門房。”
二人說完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壇夫子樂呵呵的哼著小調(diào),咿咿呀呀,卻是一首極為常見的“俚曲”,講了一個采茶的姑娘,和一個叫蕎子的樵夫的故事。
采茶姑娘在采茶的時候,和樵夫蕎子相戀,采茶姑娘卻被家里許配給了當(dāng)?shù)氐暮缽妱⑹希^得極不如意。蕎子一次送柴,見她被主母懲處,終于沖破了心中理智,要將人救出,卻被打斷了腿。蕎子再也不能砍柴,腿上也發(fā)了炎,死在了冬天。采茶姑娘聞后,也再不堪此生,吊死房中。
后來,蕎子投胎成了一種牛,腿上有一截白,是被人打斷的痕跡。采茶的姑娘投胎成了一只鳥,用自己的一生陪伴。
壇夫子只是哼,卻沒有唱。
就寢之后,沈玉容便翻來覆去,像是一只正在鐵板上煎的魚。過了好一會兒,才和師萬象四目相對,沈玉容道:“咱們要養(yǎng)一百多人,這院子是不是就不夠住了?”
師萬象忍不住笑,問:“你剛才翻來覆去的,就在想這個?”
“嗯,沈家在今俞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都姓師了。正好,鄉(xiāng)下那里有個莊子,大的很,咱們好好收拾一下。明兒一早,咱倆就去把產(chǎn)業(yè)都接收了,也該讓他們見一見新東家了。”沈玉容說。
“嗯,是該先把產(chǎn)業(yè)收過來。免得那些掌柜借機弄鬼。不過要把賬目查清楚,會費一些功夫,都是流水賬。”
“帶上咱姐。她可是老手,以后家里的產(chǎn)業(yè)可以讓她盯著,咱們這不一下就省心了?”沈玉容一下就想到了“師娘娘”,現(xiàn)在便宜坊都沒了,四大自由,不如就幫著照看一下自家生意。她對師娘娘也是感激的……若不是當(dāng)年師娘娘,她的“如意郎君”現(xiàn)在怕是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了。
師萬象想一想,道:“師正、師奇、苗、蕓、心、芳、果也帶上,他們在家也都學(xué)過一些,打打下手還是可用的。”
“嗯,就這么辦。”
二人足是說了大半夜,天快亮了的時候才睡著。這一次“日上三竿”了,都不起來,直到了“未時初”。
起來后,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吃過“早餐”以后,便點了隊伍出發(fā),去“接受產(chǎn)業(yè)”。
沈家的幾個“鋪子”都在城里,一家是當(dāng)鋪,一家是銀號,做的是儲蓄、借貸的業(yè)務(wù),一家米行,一家“勾欄聽曲”的地方,是師萬象常去看歌舞的那個“玉露樓”。
二人這第一站,便去了“玉露樓”,這一會兒樓里的人也都醒來了,開始了難得的一日消閑。
自外能聽見絲竹聲斷斷續(xù)續(xù),卻是曲不成調(diào),還有一些呵斥聲,一些隱隱的悶哼。
沈玉容上前拍門,“啪”“啪”“啪”三聲,讓里面的聲音一下就停了片刻。跟著就有人出來,一個穿著綠衣服的龜公一見二人,便道:“銅先生,這一會兒還不到營業(yè)的時……”話還沒說完,就挨了一個嘴巴子。沈玉容冷下來,問道:“剛才,你在叫什么?”
“銅、銅、銅先生……”龜公捂著臉,神情中有些畏懼。心說:“莫不是這銅先生的事發(fā)了,被妻子……”
沈玉容邁步進(jìn)去,便找了一個位置從容坐下來,只是瞥了龜公一眼,道:“讓老鴇來。”
卻不用叫,“老鴇”便聽著動靜來了。一見沈玉容、師萬象,就忙哈腰行禮,“東、東家……老奴見過新東家。”
“東、東家?”龜公卻有些傻眼,心中原本的一些郁結(jié)的不快也都消散的無影無蹤了。他見了東家不識,這一巴掌挨的不冤枉。
沈玉容“呵”道:“你們倒是好大的架子,我和外子歸來幾日了,你們竟不知道登門拜見,還要我們來。”她也就這么一說,遂就不理“老鴇”一個勁兒賠罪,“帶我們進(jìn)去看一看,這自家的青樓,我還從來沒逛過。”沈玉容這話,卻是聽著怪怪的。
師萬象接茬,問道:“你逛過別人家的?”卻被沈玉容踩了一腳,腳面被踩的生疼。
老鴇便領(lǐng)兩位“東家”進(jìn)去,將整個青樓參觀了一下。而后,老鴇就集中了姑娘們、龜公們,還有一些相公們一起來見“東家”。
姑娘們中間,紅袖、青蘿二人看到曾經(jīng)的恩客竟成了“東家”,都覺著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看過來。師萬象和沈玉容說:“我之前做事之前,就喜歡找她們兩個來跳舞、彈琴。”
沈玉容便走近了,打量二人。忽而便笑了,點頭道:“你二人平時的生意怎么樣?”
老鴇便說道:“她們的生意不上不下,處于中上。”這些她實話實說,一會兒都是要查賬的。
“就是還不錯。好好干。”沈玉容勉勵一句,就又說:“一會兒你倆隨著我們回去,我也欣賞一下你們的歌舞。能讓他入眼的歌舞,想來應(yīng)該不簡單。”點了一下頭,便就進(jìn)入了正題——
賬目!
老鴇將二人帶進(jìn)去。師萬象才開口,道:“我們只查三年內(nèi)的,三年之前的我們不管。從今往后,這賬目,就要按著我們的規(guī)矩來做……”老鴇一聽,就松口氣,讓賬房把賬目都帶了過來。
玉露樓的三個賬房都是樓里的老妓,都是“官妓”出身,原是官宦人家,自也長于此道。
賬目的流水做的很清楚,一出一入,都照一月為期,做了匯總合計。
師娘娘便帶著正、奇、苗、蕓、心、果、芳七人,念的、算的、記的,配合起來,算盤“噼里啪啦”,師萬象、沈玉容二人也不盯著,便出來外面。
三名“老妓”也被叫出來,陪同二人。沈玉容問道:“玉露樓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給了師家,你們之前可知曉?”
“之前二老爺來過一趟,已經(jīng)知會過了!”一人答。
沈玉容“哦”道:“這么說,老鴇不老實!”
“東家容稟,此事實非媽媽之過,是其余幾家來通過氣,媽媽也不敢……”
“哦?哪幾家?”
這個賬房猶豫一下,有些畏縮的開口,道:“是千禾米行的谷掌柜,大同銀號的許掌柜和安康當(dāng)鋪的張掌柜,他們在二老爺走了后,就來找過媽媽,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沈玉容道:“玉露樓的賬目沒問題,我也不會怪老鴇。我也不是什么不講理的人。”
師萬象、沈玉容停住了步子。沈玉容“哎”一聲,看向三個老妓,嘆道:“看來,老鴇是一心找死啊。”
三個老妓心頭“咯噔”一下,面見慘色。師萬象說道:“有一個龜公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你說,他是奉了誰的命?要去哪里?玉露樓還是太小了,小的連一只蚊子叫,都聽的清清楚楚。雖有絲竹亂耳,可也能聽得見……”他學(xué)了一句“老鴇”的原話:“去,快去通知谷掌柜、許掌柜和張掌柜,就說新東家上門了……”
沈玉容道:“她便是要通風(fēng)報信,也要避著人一些。可是,她為什么非要在這個時候,當(dāng)著我的耳朵犯蠢呢?”她玩味的看三個老妓,問道:“你們說呢?”
三人慌亂求饒,推脫“不知”,又一陣控訴老鴇,卻是和剛才的求情的真切南轅北轍。
沈玉容一笑,“嗯”了一聲,說道:“這玉露樓也總要有人來經(jīng)營的。我看你們?nèi)耍差H有才華。”
三年的賬目,一直查到了深夜。師萬象、沈玉容二人便在后面,叫了紅袖、青蘿來跳舞、撫琴。二女足是跳了一宿、彈了一宿。這兩位“東家”才算是放人,樓里的賬目也清晰了。
趁著才結(jié)束了營業(yè),老鴇、姑娘們、相公們和龜公便又被集中起來。沈玉容的身邊,擱著賬本,一手放在賬本上。
“樓里的賬目已經(jīng)查清楚了,沒什么問題。”又對老鴇說,“我看你印堂發(fā)黑,該是身體出了問題。這老鴇的活計,便交給這位張媽媽吧。”這位“張媽媽”卻是三個老妓中的一個。
她選“張媽媽”,便是因這“張媽媽”的心性,頗有一種“寵辱不驚”的意思。
一道千機毒氣便無聲無息鉆進(jìn)了老鴇的身體,老鴇只覺自己有些眩暈,想要說話,卻張不開嘴。身體一軟,就被人抬進(jìn)了屋。也不過兩天,就一縷魂魄難依附,死在了榻上。都道是失了“老鴇”之位,心中郁結(jié),方才死了。
而那一個報信的龜公……沈玉容讓龜公們各自開口,就通過聲音找到了目標(biāo),然后指著這個龜公,怒斥道:“好膽,竟敢輕薄于我。”
師萬象伸手一抓,便抓住了龜公的肩膀。那一雙手分明纖細(xì),卻力如猛虎,一抓之下,就故意不小心,將龜公的肩膀抓碎,骨頭變成了茬子。再踢一腳在小腿上,輕輕一下,便將小腿的骨頭踢成了兩截。
“咔嚓”一聲,聽的人頭皮發(fā)麻。新“東家”的辣手,震懾的周遭鴉雀無聲。師萬象凝視龜公:“你竟敢輕薄我妻……”跟著,就又是一巴掌。龜公的脖子都“咔”一聲,扭成了斜的,動彈不得。
沈玉容勸道:“不要打了,你再打,會打死他的。到時候經(jīng)了官,麻煩……”便吩咐玉露樓中的其他龜公:“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把賣身契還給他。姑奶奶仁慈,不扣他的賣身契。”
這一手委實“狠”到了極點,令人噤若寒蟬。臨走的時候,她還說了一句:“紅袖和青蘿,我看著很不錯。張媽媽可讓她們以后多幫襯。”
這一大早上,在街上見到了“銅先生”“銅夫人”便覺著驚奇,二人一同從玉露樓中出來,便更奇了。于是,就不免指指點點,小聲諱言。師萬象、沈玉容二人耳力過人,聽的一清二楚。
沈玉容卻不允他們這樣“敗壞”她和師萬象的名聲,便大聲道:“這玉露樓,是我和外子的產(chǎn)業(yè),今次來查了一些賬目,也準(zhǔn)備改一些項目,大家閑暇可去放松一下。”各種“猜測”一下就被破去了。
有人大膽,還上前問二人具體的“服務(wù)”,師萬象便隨口道:“這一次服務(wù)項目的改變,主要是針對目標(biāo)客戶,進(jìn)行服務(wù)細(xì)分,將服務(wù)更細(xì)致化、個性化、更豐富,讓服務(wù)契入客戶需求,告別以前的低端服務(wù),轉(zhuǎn)向更高層次的心靈需求……”便應(yīng)付過去了。
這一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二人帶著二男五女回家不久,今俞便已“人盡皆知”。
沈玉容促狹的問:“萬象,你這牛皮都已經(jīng)吹出去了,接下來樓里你打算怎么改?”
師萬象道:“慢慢拖著唄,等客人們急了之后再說。辦法慢慢想……我一個只是去勾欄聽曲的,怎知怎么改?”
沈玉容“哼”一聲,模樣卻分外嬌憨,嗔道:“簡直就是廢物點心,這么多次青樓白逛了……老實說,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師萬象瞪她一眼。二人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是夜夜笙歌,姿態(tài)體位比之“畫本”函授都全了很多,居然明目張膽的說瞎話。
沈玉容笑:“不知道……我要親自驗一驗……”
“這大白天的……”
“白天怎么了?白天那可是一個成語。”沈玉容將人推進(jìn)屋子,把門一關(guān)。便演繹了那一個成語。費了一番力氣后,便趴在師萬象身上,宛如一條死魚,懶得動彈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說,當(dāng)鋪、銀號、米行這三家,接下來會怎么做?”
師萬象道:“總不會是‘走水’吧?”他直覺的反應(yīng),就是“火龍燒倉”這個操作。
沈玉容挑眉,道:“他們真的敢?”她感覺,這樣做似乎有些蠢。他們便是不考慮其他,也該考慮一下“武功”。
說了幾句,二人便睡著了。再次“起床”已是申時正,二人換了衣服,便出門去。有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在人群中跑來跑去,一頭就朝著師萬象、沈玉容的方向扎過來,看樣子是“不小心”。
但,這“不小心”在師萬象的眼中,無疑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的丟人現(xiàn)眼。這種低級的手段,他早用膩了。
師萬象后退一步,讓開了這個“孩子”,腳下一絆,這孩子就摔倒在地,一截細(xì)長的鐵條就掉了出來。
沈玉容隨手一道毒氣鉆進(jìn)了少年的身體,嘴上說道:“這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竟然這么不小心。”
師萬象道:“是,這樣在大街上橫沖直撞,傷了人可不好。”
后半夜的時候,就又來了一個。師萬象、沈玉容同時睜開了眼睛,沈玉容和師萬象說:“你繼續(xù)睡,這個交給我了。”她便推門出去,“千機”一籠,竟是溶肌銷骨,來人片刻就被化沒了。回到屋里,她說道:“不過一個后天境界的小賊,不夠一看。”
師萬象閉著眼,隨口道:“看來,這三家有些小覷了你啊,嗯,也小覷了我……堂堂沈家,他們竟用這樣的手段。”
沈玉容道:“不怪他們。畢竟,我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任性的沈家小姐,而你,也不過是今俞城中的一個美男,僅此而已。我是老婆婆他們不知道,你是雨師他們也一樣不知道……至于你成了大將軍,在和北奴爭斗中大放異彩,這個他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