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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落 空

  • 唐家小茶娘
  • 林夕度照
  • 5266字
  • 2025-07-20 20:20:00

衛城的秋雨是極少的。自立秋日起,知府令學官在衙門庭院內將梧桐樹植于殿下,等過了那幾日繁盛的雨季,梧桐葉簌簌掉落,滿城便有伢子收了落葉,寓意豐收滿堂。剪些花樣戴于發髻,滿城叫賣楸葉。婦人尋了好日頭,便會駐足攤前,爭相買之。

自知府茶宴上驚鴻一現的‘雙色凝香’,一時風靡整個衛城貴眷圈。加之茶農這幾日,如約將泉水送至清歡茶坊,這‘雙色凝香’的口感一時竟臻至味,清冽的口感,馥郁的奇香,即便是買了楸葉的婦人,也要攜著孩童,在清歡茶坊等上好一陣。

至此,清歡茶坊的門檻,幾乎要被各府遣來的管事、丫鬟踏平了。就連通判夫人想啜上一口,也要使喚丫頭候著。

不過,知府千金沈知微是個例外。每日二樓都備有她的雅座,其他無論是多么顯貴的家眷,都要提前幾日預定。

每年農歷金秋七月,衛城各家各戶都會準備燃燈節。尋常人家置辦些祭奠之物,拜了祖先,晚上去衛湖畔,和著眾人將萬盞明燈,放于湖面。頃刻之間,臨著黑夜湖面燦如繁星,美不勝收。

大戶人家卻有另外的安排,通常他們會在自家的別院,宴請家族親友,一起定好時辰,祭奠先祖或祠堂跪拜。而后大擺別致宴席,邀約自家小湖吟誦詩詞,送放水燈。

這幾日,清歡茶坊門前滿是喧闐之聲。

“唐掌柜!我家夫人要十罐‘雙色凝香’,府上要辦燃燈宴席,夫人點名要這個!”

“我家老夫人發話了,先定上半個月的量!銀子好說!”

“還有那‘沁香酥餅’,一并預定二十提!”

柜臺的林傅盛,額頭浸出汗珠,手下不停在擺算竹籌棍子,邊記錄賬本,邊收著銀錢。

唐清歡忙著調度著伙計們裝罐、打包。茶坊里彌漫著濃郁的茶香,混著鮮制的酥餅,一派喧騰鼎盛。

夕陽的余輝為二樓窗欞,鍍上一層金紗。沈知微還未離去,唐清歡抹著余汗上了二樓。

“知微妹妹今日未走,是否想與我品啜茶味?”

“哼——我是又給你想出賺錢妙法!想聽嗎?”

唐清歡瞧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趕緊上前,撐著手肘,做出專心請教的姿態。

“你瞧!這‘雙色凝香’甚是受歡迎,特別是貴族女眷。她們平日不是去書院學習,便是學了一些禮教、刺繡等等。”

“你何不將你的巧思,傳授于他們,積些口碑。收些門徒,又得些銀錢,一箭雙雕,豈不完美?”

“這......”

沈知微瞧出她怕秘法泄露的疑慮,又微微露了笑意,舒聲道:“你不用疑慮,只教技術方法,不教核心材料制作。到時候,就如你餅子餡料一樣,還得在你這里購買了去。”

“這方法極好,你這錦囊妙計,我該如何謝你?”

沈知微調皮的揚起下頜,尋思片刻:“我第一個報名,每日供我茶飲即可。”

唐清歡不假思索,一口應下,又笑道:“學習的時候,還怕喝不夠?”

“我說的是,你親自每日給我弄一杯,我如此顧你,怎么覺得不值?”

唐清歡一臉笑意,將手搭在她肩上,愜意道:“怎么會?我求之不得!”

“那說定了!等下我們去衛湖畔看燈會?”

唐清歡轉頭撇了一眼樓下的林傅盛,正在賣力核對今日營收,手卻微微顫抖。

“今日不可?”

“為何?又想與你相公回家膩歪?”

“前日上山,他為了救我,雙手被勒出血,現在還未好!”

說罷,沈知微也瞥了一眼,林傅盛時不時手在顫抖。

“行吧!這郎情妾意,我就知趣的離開咯!”

茶坊關了門,唐清歡在隔壁燒臘店,買了些拌菜,與林傅盛緩緩往家走。

一路上,林傅盛一直未說話,唐清歡側臉瞧見他額頭的汗珠。夜晚的秋風,瑟瑟吹著涼意。

“痛嗎?”

過了半響,才聽見他道:“呃——不疼.......”

她一把托起他的手掌,見白色的布帶滲出血漬。

“你這好似灌膿了.......”

“沒事,今日微微忙碌,與汗水混合,又被這白帶纏得密不透風.........”

見她一臉焦慮,故意轉移話題:“對了,我瞧沈小姐今日為何傍晚才離去?”

唐清歡稍稍放松,提了興趣道,將今日沈知微的建議告知。

“這個主意甚好,不行!我們趕緊回去,好好謀劃.......”

她瞧出他故作鎮定的話語,嘆了口氣:“那也得將你手傷治好,否則明日以后你就在家候著!”

唐清歡不等他再做辯駁,提著燒臘向陳氏醫館走去。

戌時一刻,林傅盛裹著陳郎中新換的白布帶,輕輕敲響了唐清歡房門。

“進來吧!”

林傅盛緩緩推開房門,見她抬著下頜,點著木榻方向,會意地走了過去,見她還盯著木榻。頓時明白,是讓他躺著。

“這么晚了,還未睡?手不痛?”

“你傍晚不是說,開設雙色茶學坊嗎?”

“行啊!名字都替我想好了?”

“你的事,事事都刻在我心尖上。”

“廢話少說,我不是白日里,向你拋些媚眼繡帕,嚷著要做你妾室的小姑娘。”

林傅盛瞧她這么說,噗呲笑出聲,又憋了回去:“看你吃醋我挺開心的。不過,我知道你不會承認,放心!我這顆心在這里,關上就只有一人影子,她叫唐清歡。”

她聽罷,提手撩起枕頭扔了過去,又露出一臉不屑。

“好了,給你說正事。”

“今日我望見門外街角,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后來我拉著龍團詢問,他說那是李斯風堂弟李三的小廝。”

唐清歡微露驚訝,追問道:“李斯風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官府拿了去,他留下的爛攤子,這么快就有人迫不及待想扛起來?”

“話不能這么說!至少李家在這衛城,根深背后是貴人相助,你忘了,那日通判大人為何放過他?”

唐清歡頷首點頭:“不過聽聞,他得罪了這位貴人。前面陳大郎來信,讓我提防這李斯風,他云京的生意差點被他攪黃,我才算計他入坑。”

林傅盛不知何時,已然坐到唐清歡床邊,精神十足道:“沒事!有我在,只是你多些心眼子。”等他說完,已是一副怒目盯著他。

三日后,唐清歡的門前,擺著‘雙色茶學坊’廣納巧手學徒的嶄新木牌。

消息一出,前來報名的貴家女子絡繹不絕。

唐清歡親自把關,問得仔細,也將其中的苦累一一說明。此時,跟前來了一名妙齡少女上前遞了名帖,松煙在清歡耳畔說了幾句。

她眼皮都沒抬,只輕輕一句:“李家的,不收。”

那女子臉上的笑瞬間凍僵,灰溜溜地擠出人群。

不日,唐清歡就集齊學徒,和著知府千金,將這‘雙色茶學坊’搞得有聲有色。連著幾日,后院的爐火片刻未停,正是她們高興時。負責采買的小伙計楊大福,跑得氣喘吁吁,臉色發白,一頭撞進后院。

“掌柜的!不好了.......”

唐清歡冷聲道:“天大的事,也得好生說話。先歇一歇,我們出去說.........”

唐清歡向沈知微使了眼神,示意讓她先穩住,又吩咐門外的茗酥進來繼續指導。

楊大福倚在前廳的門框邊,頓了片刻,又道:“龍吟山.....茶農說今日起送不了水了!”

她怔了一刻,詢問道:“為何?”

楊大福抹了把汗,又氣又急:“是李三!李斯風那個堂弟!”

“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串通了山腳下管事的幾個牙儈,把龍吟山泉眼附近能取水的口子全給占了!說是.......”

“說是什么?快說!”

“說是他們李家包圓了!我和這茶農去了幾趟,都被硬生生擋回來,還差點挨了棍子!現在灶上存的泉水,頂多再撐兩天!”楊大福急得額頭直冒汗。

唐清歡的心猛地一沉。沒有龍吟山泉的水,雙色凝香便失了魂,他李三這是要釜底抽薪。她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怒意。

沈知微見唐清歡許久未入內,從內院趕緊上前,瞧著她緊閉雙眼,追問道:“你怎么了?”

唐清歡徐徐睜眼,將她拉入靠門邊的茶座上,急切說道:“知微,這李三是想斷‘雙色凝香’的活路。”

“李三?”沈知微柳眉倒豎,“那個獐頭鼠目的東西?他敢!”

“他勾結牙儈,把龍吟山泉眼取水的口子都占了。”

唐清歡舒緩片刻,將事情原委道來。末了,看著沈知微因憤怒而微微發紅的臉頰。

唐清歡接著說:“沒有龍吟山泉,雙色凝香味就差了一成。便不復存在。衛城城好水雖多,但龍吟山泉配得上這凝露的精魂。我需要一道‘護身符’。”

“護身符?”沈知微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份由知府大人親自簽署的‘衛城山泉專用于茶公憑’。”

沈知微面露疑色,嘟囔道:“只是......爹爹這幾日臉色沉得像塊鐵,連我提一句‘雙色凝香’都要挨訓......”

唐清歡依然目光清亮,堅定說道,“清歡茶坊愿每月特供知府......百罐‘雙色凝香’。你有這由頭,應該你爹會應允。”

沈知微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百罐!這數目讓她心頭猛地一跳,她太清楚這凝露如今在衛城女眷心中的分量。雖然父親嘴上嚴厲不準,但母親和幾位姨娘私下對這茶飲的偏愛........這每月百罐,足以讓知府家眷在各個女眷交際圈里,穩穩占據令人艷羨的位置。

“你.......你等著!”沈知微猛地站起身,裙裾帶翻了旁邊的茶盞。

“我這就去找爹爹!”話音剛落,侍女忙喚來車輛,匆匆離去。

差不多兩柱香,沈知微手里緊緊捏著一張蓋了鮮紅大印的公文紙,出現在唐清歡面前。

唐清歡和著林傅盛、茶坊伙計一擁而上。

只聽見沈知微道:“清歡!爹爹簽了!哼——這下看那李三還怎么囂張!”

“多謝。”唐清歡對沈知微道。

這邊唐清歡剛拿到知府的特許公憑,李三的動作比預想的更快、更狠。

次日清晨,幾個氣勢洶洶的衙役便闖進了茶坊。

為首的黑臉班頭抖開一張蓋著衛城通判府印鑒的拘票,厲聲道:“唐清歡!有人告你強奪水源,擾亂商事!跟我們走一趟府衙,通判大人親審!”

茶坊里瞬間死寂.......

正在分裝茶露的伙計驚得停下了手,唐清歡聞言,只是緩緩直起身,拍了拍沾在衣襟上的碎屑,絲毫不慌亂,她掃了一眼那張拘票。

“知道了。”

“容我換身見官的衣裳。”她轉身回房,片刻后出來,已是一身素凈的月白襦裙,發髻梳得一絲不茍。

她在林傅盛身邊,低聲說道:“隨我一路。”林傅盛默然跟上。

通判府衙的公堂,威嚴肅穆。

通判大人今日身著青色官袍,端坐公案之上,面沉如水。兩側衙役手持水火棍,目不斜視。堂下,李三早已候在那里。他今日特意穿了身嶄新的綢衫,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得意與怨毒的潮紅,看到唐清歡進來,他嘴角勾起一抹獰笑,眼神如淬毒的鉤子。

“啪!”驚堂木一聲脆響,震得堂上浮塵似乎都顫了顫。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通判大人的聲音威壓回蕩。

李三立刻撲通跪倒,悲憤道:“青天大老爺!小人李三,狀告清歡茶坊掌柜唐清歡!她仗著幾分茶藝,橫行霸道,竟強奪小人合法租賃的龍吟山山泉眼!斷我李氏茶坊活路!請大老爺為小人做主啊!”

李三說罷,雙手高高舉起一卷文書,“此乃小人與原主親簽的山泉租賃契書,白紙黑字,鐵證如山!唐清歡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唆使茶農強占水源!此等行徑,天理難容!”

通判大人的目光轉向唐清歡,帶著審視:“唐清歡,李三告你強奪其租賃水源,你有何話說?”

唐清歡依禮跪下,緩緩抬起頭,目光清澈道:“回大人,民女唐清歡,從未強奪他人水源。民女所有,乃是知府大人簽署用印的‘衛城山泉專用于茶特許公憑’。”她同樣雙手奉上那份墨跡鮮亮的公文。

衙役將兩份文書呈上公案。知府拿起李三那份,目光掃過,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那是一份私人間的租賃契約,落款處確有兩個名字和一個模糊不清的指印,紙張泛黃,字跡潦草。他又拿起唐清歡那份,嶄新的公文紙,端正的書寫,下方是知府沈大人親手簽下的名字和那方代表著衛城府衙權力的鮮紅大印。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李三卻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指著唐清歡的公憑,帶著嘲諷道:“大人明鑒!她這憑引,不過是昨日才匆匆弄到手的空文!而我李家,租賃此泉已有數月之久!她這是明火執仗的搶奪!欺壓我等良善商民!大人,此風斷不可長啊!”他頓然聲淚俱下。

堂下圍觀的百姓開始竊竊私語,嗡嗡聲四起。

知府的臉色更沉了幾分,手指在公憑上敲了敲,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唐清歡側后方的林傅盛,忽然向前一步,他對著公案后的通判大人抱拳行了一禮。

“大人,可否容在下,一觀李三那份所謂‘鐵證’?”

通判頷首點頭,衙役將李三那份契約遞到林傅盛手中。

李三被他那冷靜的目光看得莫名發虛,嚷道:“看!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林傅盛沒有理會李三的聒噪,冷冷說道。

“大人!此契,無效!”

“依據《大盛律令》:‘凡是請求使用那些池塘、山林沼澤、園林等,屬于公共和私人共同享有利益的地方,都不能私自進行買賣、轉租或佃租。’”

他語速平穩,又繼續道:“李三所持,乃私下轉租契約!其所稱之‘原主’,不過是從官府請射得此泉眼取水權之人。依律,‘請射權’乃官府特許,嚴禁私下轉賣、轉租!此契未經官府驗印背書,于法何據?”

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臉色煞白的李三,繼續朗聲道:“《大盛律令》其中還有一條:‘凡是官府所有的荒田、池塘沼澤、山林........許百姓申請開墾,并將其作為永久擁有’請射所得,乃為‘永業’之基,其權屬變更,必經官衙勘驗、批紅、用印,方具效力!此契上既無官府勘驗批紅,更無府衙印鑒,不過一紙私相授受的廢契!豈能對抗官府明發特許之公憑?”

林傅盛字字清晰,引用的律法條文精準無比。

李三見聞,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他花了重金,費盡心機買來的東西,竟然是......一張廢紙?

通判大人緩緩伸出手,拿起驚堂木。

啪——!

厲聲道:“人證物證,律法昭彰!”

“李三!你所持私契,于法無據,實屬妄告!誣告良商,擾亂商事,更兼有串通牙儈、壟斷水源、意圖壓價之嫌!數罪并罰,依律仗責六十,賠償唐清歡誣告罪五兩銀子,不得再汲取龍吟山山泉,并在自家鋪前,貼上向唐清歡致歉告示.......”

知府的聲音清晰地宣判著對李三的懲處,但唐清歡已聽得不甚真切。她緩緩側過頭,目光落在身旁站得筆直的林傅盛身上。

他臉頰的線條冷峻如削,方才引律駁斥時,那股子神采飛揚的勁兒,才真叫人心折。可此刻他又沉默下來,唐清歡心底倒盼著他能一直像剛才那樣才好。

此時,她耳畔又傳來陣陣灼熱,片刻之后,一行金色的字跡清晰地浮現:

【擊退禍害,護持聲譽,功德值+20】。

知府一聲令下,命衙役將癱軟如泥的李三拖拽下去。李三這處壟斷陷害,卻被唐清歡反擊而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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