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兵哥，這活也太難了。”

周家院子里，30個大桶依次排列，清晨的朝陽灑在其上，一片金黃。

路過他家的村民紛紛側目，好奇的伸長脖子，想看桶里裝的是什么。

隨著桶蓋一一揭開，一股刺鼻的臭味彌漫，好奇的村民們趕忙捏著鼻子逃開。

“周家這是干嘛？玩糞？”

“誰知道呢，可臭！”

“快走吧，我要吐了。”

院子里，一方泥磚灶臺已經堆起，周紅兵、周父、李木栓站在一旁，準備開始給鮮糞做糞尿分離。

將滿滿一桶尿液里飄浮的幾塊黃黑之物盛出放到另一個桶里。

用布包著口鼻的李木栓實在頂不住沖鼻的味道，捏著鼻子逃遠，扯開布條，大口喘起粗氣。

一旁的周紅兵沒有李木栓那么矯情，在一晚上的熏陶后，他的嗅覺已經麻木。

熟練的用瓢掏出黃黑放到另一個桶里，他眼珠子轉著，不放過任何一點殘渣。

這是他增產的重要原料，他很認真。

經過一上午的挑練篩分，30桶鮮糞被分成了28桶糞和2桶尿液。

起火，招呼李木栓支起家里舊大鐵鍋，將尿液倒入。

尿液逐漸沸騰，隨著溫度不斷升高，水分不斷揮發，空氣中彌漫起更加濃重的臭味。

忍著惡臭，周紅兵用根木棍不停攪動。

鐵鍋中的黃色液體在高溫作用下，水分很快揮發完，鍋里熬出黑褐色的濃漿。

“差不多了。”

見濃漿已經稠到可以拉絲，將口袋里的硝酸鹽一把把放入，手中木棍迅速翻動，防止結塊。

在忙活一個小時后，終于大功告成。

一鍋泛著黃色泡沫的黑褐色濃漿調好，硝酸鹽的化學作用下，已經開始結晶。

“成了。”

眉目一喜，周紅兵招呼李木栓來幫忙，“栓子，滅火，下鍋。”

二人用雪滅火，將鍋抬下，放到雪堆里冷卻。

“呼——”

呼出口氣，周紅兵用雪搓搓手，總算是干完了。

“二哥，吃飯了。”

三妹捏著鼻子來到院里叫三人吃飯。

沖三妹點點頭，周紅兵道：“不急，我們得把糞桶再搬回屋，露天時間長了會結凍，結凍就不好發酵了。”

周父聞言點頭，抬起一桶往屋里搬，李木栓也跟上。

三人合力，很快將糞桶搬進屋。

洗刷一番，才到廚房吃飯。

今天還是吃紅糖饅頭，這回真就是三妹自己做的。

饅頭有大有小，發面也不好，硬的硬，軟的軟。

周紅兵無奈一笑，看來這才是三妹的真實水平。

三妹拿起饅頭，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她覺得挺好吃，很甜。

她喜歡吃糖，放了很多周紅兵帶回來的紅糖。

周父拿起紅得發紫的饅頭，咬口，眉頭一皺，“她娘，你怎么不看著三子啊，這也太甜了。”

周母沒好氣道：“哼，你們昨晚不還夸嘛，我哪攔得住，這個家還有人聽我的？

二子貸款這么大事都不和我說，何況蒸個饃饃。”

“這……”

周紅兵知道，娘雖然基本同意了自己貸款的行為，但還在為自己瞞著她而鬧脾氣。

他不敢多說什么，埋頭默默啃著饅頭。

“我覺得挺好吃。”

李木栓猛啃一口饅頭，嚼都不嚼就生咽進肚，閉著眼睛開始夸三妹做的饅頭好吃。

抹把嘴邊的饃渣，周紅兵把剩下一大半的饅頭往李木栓碗里一放。

“栓子你喜歡吃就多吃，這二合面的棒子粥啊，它喇嗓子，哥就替你喝了。”

棒子粥確實喇嗓子，現在的棒子面不是只用玉米粒磨成的，而是用整根玉米磨粉，棒子梗磨碎后顆粒很大，進口粘糊在口腔和食道上，很難受。

周紅兵寧愿喝喇嗓子的玉米面粥，也不想吃三妹的黑暗料理。

端過李木栓的棒子面粥，就口咸菜，一飲而盡，他沖栓子努嘴，示意他趕快吃他愛吃的紅糖饅頭。

喉頭一滾，李木栓望望手里軟硬不一的饅頭，再望望一臉期盼的三妹，訕訕道：“紅兵哥，要不晚飯還是我來做吧。”

‘嘿嘿’一笑，拍拍栓子，周紅兵道：“晚飯再說吧，你先吃饅頭。”

“這……”

無奈硬著頭皮開始掰饅頭放進嘴里，每一口李木栓都不敢咀嚼，直接生咽，饒是如此，他還是被這甜蜜膩的發齁，直喝水。

吃完飯，周紅兵三人來到院子里繼續忙活。

周父取出木匠活計，在周紅兵指導下，制作木搋子。

木搋子一頭是個方形木塊，一根棍子插在方形正中。

這玩意兒東北用來翻大醬，他準備用來翻糞。

木搋子做好，試了試，正合適。

幾人又搬來只大木盆，將家中存的糙米倒入，不停用石頭碾壓，將糙米的外層攆出，過了幾遍篩子，將精米裝回，只留糠麩。

“二子，這下咱家可吃上精米了。”周父撫摸著白色大米，打趣一句。

“不如帶城里賣了換錢。”周母看著白花花的大米，舍不得自己家吃。

周紅兵則一笑，“娘，不必了，這才能賣幾個錢，家里留著吃得了，等大棚蓋起來，把菜一賣，別說精米，就是肉蛋也能天天吃。”

“就你會享受，你別忘了你還欠著饑荒，你年紀也大了，還得耍朋友成家，到處是用錢的地方。”周母抱起米袋子，進了屋。

周父附和道：“你娘說的對，咱可不能貪圖一時的口腹之欲，要攢錢的。”

農民就是這樣，春中秋收，教會了他們延遲滿足的快樂。

忍一忍，再忍一忍，最后一輩子就過去了。

想到這里，周紅兵手里活頓了頓，對周父道：“爹，娘肚子不舒服的毛病最近犯了沒？”

周父皺眉，“昨晚還叫喚半宿呢。”

“等掙錢了，帶娘去醫院看看吧，老拖著忍著可不是事。”

“唉，衛生所都看過不少次了，說是老胃病，開藥吃了也不見好。”

周紅兵正色道：“爹，那咱就去大醫院看唄，病不能拖，小病拖成大病，可劃不來。”

“嗯，掙了錢，咱就去。”

周紅兵點頭。

繼續干活，留下10斤紅糖給三妹，將剩下的紅糖倒入盆中，再倒入水化開。

取來做饅頭的老面，這是天然酵母，灑入。

糠麩、紅糖、老面在水中飄蕩，不斷攪動，盆中物逐漸融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