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又是一聲充滿狂亂殺意的咆哮。古達那被深淵侵蝕的渾濁眼珠(如果那團黑泥里還能稱之為眼珠的話)瞬間鎖定了我,或者說,鎖定了篝火旁我這個唯一的“入侵者”!那柄巨大的手斧被他單手掄起,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化作一道烏沉沉的死亡弧光,朝著我的頭頂——不,是朝著篝火和我所在的位置,狂猛地劈斬而下!
快!太快了!
巨大的死亡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針,刺得我皮膚生疼!大腦在極度驚駭下甚至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快過了思考!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用盡吃奶的力氣,狼狽不堪地朝著旁邊猛地一撲!
“轟——!!!”
巨斧裹挾著萬鈞之力,狠狠劈砸在我剛剛站立的位置!碎石如同炮彈般四散激射!其中幾塊尖銳的碎片狠狠擦過我的手臂和小腿,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傳來!篝火堆周圍的石板地面,被這一斧硬生生劈開一道猙獰的裂縫!
煙塵彌漫!
我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亂冒。手臂和小腿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古達那龐大的身軀就在幾步之外,一擊落空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緩緩轉過身,那團扭曲的黑泥頭部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嚕”聲,巨大的手斧再次揚起,鎖定了我這個在地上掙扎的“蟲子”!
完了!剛開局就要被BOSS堵篝火門口秒殺?!這他媽是地獄難度吧?!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就要將我淹沒。我甚至能聞到那巨斧上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古達那龐大的身軀上。一個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光點,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在他那被深淵黑泥覆蓋的胸口位置,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那感覺……無比熟悉!就像是……游戲里鎖定敵人核心弱點的瞬間提示!
【弱點洞察】!99智力帶來的被動能力?!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般閃過!與此同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在我身體深處蘇醒、奔涌!仿佛有無形的管道被驟然打通,連接向某個浩瀚無垠的源頭!魔力!純粹的、磅礴的、如同汪洋大海般的魔力!99點智力所代表的恐怖藍量儲備!
“啊——!!!”求生的本能和驟然涌現的力量感,混合著剛才被追殺、被輕視的屈辱與憤怒,化作一聲不似人聲的狂吼,從我喉嚨里爆發出來!
沒有法杖?不需要!
我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如同要抓住虛空中的閃電!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魔力、所有的憤怒,都朝著那個在感知中清晰無比的、古達胸口的微弱光點——那個被深淵包裹卻尚未完全侵蝕的、屬于昔日英雄的最后核心——瘋狂傾瀉!
“給老子——死!!!”
嗡——!!!
空氣驟然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哀鳴!我掌心前方的空間猛地扭曲、塌陷!無數道純粹由刺目白光構成的、細密如針的魔力束,憑空涌現!它們并非無序散射,而是在我意志的絕對支配下,瞬間聚焦、壓縮、擰成一股!形成一道僅有手臂粗細、卻散發著毀滅性氣息的、高度凝練的純白能量洪流!
靈魂槍(Soul Spear)!
不是基礎的小光球靈魂箭!是更高階、更凝聚、穿透力更強的靈魂槍!99點智力支撐下,它不再是游戲中需要詠唱條的法術,而是近乎本能的、毀滅意志的具現化!
“咻——噗!!!”
那道凝練到極致的純白光束,撕裂空氣,發出尖銳到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厲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光束精準無比地、毫無阻礙地,狠狠貫入了古達胸口那個被鎖定的、微弱閃爍的光點!
“吼嗷——!!!”
古達龐大身軀的沖鋒動作瞬間僵直!一聲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劇痛、驚愕和深淵狂亂的慘嚎,從他扭曲的黑泥頭部爆發出來!那聲音之凄厲,仿佛來自地獄的最深處!
轟!!!
光束蘊含的恐怖魔力在他體內瞬間引爆!沒有華麗的爆炸火光,只有純粹能量釋放的沖擊波!古達那沉重的、包裹著厚重鎧甲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攻城巨錘正面轟中,竟硬生生被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轟得雙腳離地!像個破敗的布娃娃般,向后倒飛出去!
砰!轟隆——!!!
他重重地砸在平臺邊緣那堵低矮的石墻上!堅硬的石墻如同紙糊般碎裂、崩塌!碎石和塵土如同噴泉般沖天而起!古達那龐大的身體去勢不減,帶著漫天碎石,翻滾著墜下了平臺之外那深不見底、翻涌著灰霧的懸崖深淵!
幾塊碎石砸落在地面的聲音,清脆得刺耳。
平臺上,死一般的寂靜。
煙塵緩緩飄散,露出被古達巨斧劈裂的地面,崩塌的石墻豁口,以及……那個如同被神靈巨手抹去般空蕩蕩的懸崖邊緣。
剛才還如同魔神般不可一世的灰燼審判者古達……沒了?
我的右手還僵硬地抬在半空,指尖殘留著魔力奔涌過后的微弱麻痹感。手臂和小腿被碎石劃破的傷口,此刻才后知后覺地傳來一陣陣清晰的刺痛。
我……我干了什么?一發入魂?把新手導師……秒了?還是轟下了懸崖?
99智力……這他媽也太……霸道了吧?!
我艱難地轉動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平臺角落那個唯一的“見證者”。
霍克伍德依舊靠坐在冰冷的墻角陰影里。但他此刻的姿態,與剛才那灘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垃圾”判若兩人。
他那雙原本死寂如枯井、寫滿絕望和麻木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眼珠子幾乎要從深陷的眼眶里凸出來!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縮成了針尖大小,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著古達消失的懸崖豁口,又猛地轉過來,死死地盯著我——這個他口中“連把像樣武器都沒有”的“可憐蟲”。
他臉上那種萬念俱灰的頹喪、那種看透一切的嘲諷,此刻被一種更加生動、更加劇烈的情緒徹底取代——那是活見鬼般的、純粹到極致的駭然!他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著,露出里面發黃的牙齒,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抽氣聲。他那只枯瘦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插在地上的破劍劍柄,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微微顫抖著。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霍克伍德那粗重、混亂的喘息聲,還有遠處灰霧中傳來的、更加遙遠模糊的活尸嘶嚎。
我緩緩放下依舊殘留著魔力余溫的手臂,指尖似乎還在微微發麻。手臂和小腿的傷口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提醒著我剛才的驚險絕非幻覺。目光掃過那崩塌的石墻豁口,深不見底的灰霧在下方無聲翻涌,仿佛一張吞噬了古達的巨口。這他媽……就是99智力的威力?一發基礎法術(雖然是高階的)就把新手導師當垃圾一樣秒了?
一股混雜著后怕、狂喜和一種近乎荒誕的掌控感,如同滾燙的巖漿在我胸腔里翻騰。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帶著塵埃和硝煙(如果剛才那一下算硝煙的話)味道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第一步,點燃篝火!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再理會角落里那個徹底石化、三觀盡碎的灰心哥,我拖著依舊有些發軟的雙腿,踉蹌著走向平臺中央那堆冰冷的石頭和那柄黯淡的螺旋劍。
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的劍柄。
嗡……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沉睡巨獸被喚醒的輕鳴,從劍柄傳來。緊接著,一點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金紅色火星,如同黑暗中初生的螢火,在螺旋劍的劍尖悄然躍動了一下。
噗!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點燃,那點火星瞬間爆燃!溫暖、明亮、充滿生機的金紅色火焰,猛地從螺旋劍的劍身升騰而起!火焰并不算特別旺盛,卻頑強地燃燒著,驅散了平臺上一小片區域的陰冷和灰暗,在地上投下搖曳跳動的、令人心安的光影。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隨著篝火的點燃,如同溫熱的泉水,瞬間包裹了我的全身。手臂和小腿傷口的刺痛感明顯減輕,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撫慰。身體里殘留的酸痛和虛弱,如同陽光下的薄雪,迅速消融。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被補充和治愈的舒暢感。
【篝火:灰燼審判者古達】
一個簡單的標識浮現在意識里。安全了……至少暫時安全了。
我長長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有了一絲松懈。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我順勢坐在了篝火旁溫熱的石頭上,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暖意舔舐著皮膚。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被篝火燃燒的噼啪聲掩蓋的腳步聲,從平臺通往下方區域的石階方向傳來。
我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還有活尸?還是別的什么鬼東西?
我猛地抬頭,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
一個身影,緩緩從石階下方的陰影里走了上來,踏入篝火溫暖光芒的邊緣。
她穿著一身式樣簡單、卻異常干凈整潔的深灰色長裙,裙擺垂落至腳踝。外面罩著一件同樣深灰色的、帶著兜帽的斗篷,寬大的兜帽低低地壓著,幾乎完全遮住了她的上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柔和的下頜和略顯蒼白的嘴唇。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姿態寧靜而內斂,仿佛與這片充滿殺戮和絕望的廢墟格格不入。
【防火女】
冰冷的標識再次浮現,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停在篝火光暈的邊緣,沒有再靠近。兜帽的陰影下,那唯一可見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的聲音如同清冷的泉水滴落玉盤,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平靜卻蘊含著某種沉重的宿命感:
“歡迎您,無火的余灰大人。”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篝火的噼啪聲,回蕩在這片剛剛經歷殺戮的平臺上。
“我是侍奉火焰的防火女。”她微微欠身,姿態恭謹而疏離,“當您需要延續那微弱的火焰,抑或……強化您那飽受詛咒的靈魂時,請務必呼喚我。”
她的目光似乎透過兜帽的陰影,落在我身上,又仿佛只是凝視著那跳動的火焰。那平靜的話語,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無法更改的事實。
“您注定將前往遠方……巡禮那些曾燃起火焰,如今卻已熄滅的薪王們。”她的聲音里沒有波瀾,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陳述,“將他們帶回這座被遺忘的王座之地。”
“傳火,是您的宿命。”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輕輕落下,如同為我的未來蓋上了一枚冰冷的印章。宿命?傳火?燒成渣?
我看著她。看著她低垂的兜帽,看著她交疊在身前、隱藏在袖中的雙手。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游戲里無數次的“強化”、“治愈”、“升級”,以及……那最終擁抱火焰或步入黑暗的結局。
一股強烈的沖動,混合著對這操蛋“宿命”的反感,以及……某種更深的東西,猛地涌上心頭。
我撐著膝蓋,有些吃力地從篝火旁的石頭上站了起來。篝火的溫暖驅散了寒意,也讓傷口不再那么尖銳地疼痛。我朝她走近了一步,踏出了篝火最溫暖的核心區,靠近那團籠罩著她的、帶著距離感的陰影。
她沒有后退,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侍奉火焰的石像。
我停在她面前,很近。近到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仿佛被火焰烘烤過的布料氣息,混合著一絲極淡的、類似古老香灰的味道。近到能看清她兜帽陰影下,那小巧的下頜線條,和略顯蒼白的唇色。
我的目光落在她交疊于身前、隱藏在寬大灰色袖口下的雙手。那雙手,在游戲中無數次為灰燼強化元素瓶、升級屬性……也曾最終擁抱燃燒的灰燼。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動作很慢,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遲疑和……難以言喻的鄭重。我的指尖,帶著篝火的余溫和剛才戰斗留下的微塵,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了她左手微涼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