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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方士

老相士上下打量著陸長壽,只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陸長壽也同樣回看他一眼。

在這里擺攤算命?能賺著錢么?

他無暇多想,側身避過桌子,加快腳步向巷子深處走去。

還未走出幾步,就聽身后傳來一聲長嘆:

“唉……”

陸長壽腳步未停,也不予理會。

快到岔路口時,老相士緩緩開口:

“這位公子請留步……最近可是惹上了麻煩?”

陸長壽身形一滯,當即停下腳步。

倒不是因為對方點破了自己的處境,相反,身為心理學專家的陸長壽,對于算命堪輿之術一個字也不信。

認為不過是江湖騙子,利用觀察再結合一點心理學手段的騙錢把戲。

這相士看到自己慌張從后門溜出來,猜個大概不算難事。

然而這話卻給自己提了個醒。

倘若跟蹤者一會兒追過來,老相士因自己的無視心生不滿,向他們指明自己逃跑的方向……

好不容易爭取的時間可就白費了。

念頭急轉,陸長壽果斷回身至攤前,取出十元的銀圓券放在桌子上。

“先生慧眼,我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但已經沒有時間向先生請教了。

這些錢就當是我贈予先生的卦金,若有人來到此處問起我的去向,還請先生為我遮掩一二?!?

老相士將銀圓券收入袖口,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多謝了。”

陸長壽不再耽誤,連走帶跑的拐入了前方的岔路口。

……

巷子七拐八繞的,兩旁多是廢棄的舊瓦房,墻體斑駁,似是久未有人出入。

憑直覺在巷道里穿行了好一會兒,遲遲沒有找到出口。

陸長壽不是路癡,只是方才為了擺脫追蹤,沒有留心走過的路,已經徹底迷失方向。

“會迷路的穿越者,恐怕也只有我了?!彼谛闹袩o奈地想道。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

又摸索著前行了一段,忽在前邊不遠的柳樹下,看到了一輛破舊的黃包車。

車座上蜷著個人影,帽子扣在臉上,正倚著靠背打盹。

陸長壽心中一喜,上前招呼道:

“走不走?去明理巷37號”

睡著的車夫猛一個激靈,當即拿下帽子,朝陸長壽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參差的黃牙。

看清對方那張蠟黃凹陷的臉,陸長壽腦中嗡的一聲。

是三名跟蹤者之一,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該死,那個江湖騙子出賣了自己!

陸長壽顧不上別的,猛地轉身,拔腿往反方向奔逃。

“先生,先生……您還坐不坐了?”

陸長壽充耳不聞,腳下越奔越快。

然而,前方的陰影里突然躥出了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是另外兩名跟蹤者。

陸長壽迅速抽出腰間的轉輪手槍,將后背抵在墻壁,槍口對準跟蹤者。

三名跟蹤者明顯經受過訓練,槍口抬起的剎那,立即散開各自在黑暗中尋找掩體。

他沒有貿然扣動扳機。

對方三人手中同樣有槍,一旦開槍,局面必將瞬間失控。況且,他對自己的準頭也實在沒有信心。

眼下保持現狀,再想辦法逃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槍,在什么時候威脅最大?

在它指著你的頭,且不開槍的時候。

空氣驟然凝固,幽暗的巷子里針落可聞。

“陸公子,誤會了!”柳樹后傳來黃包車夫干澀的嗓音,“放下槍,咱們好好談談?”

“誤會?”

陸長壽冷笑了兩聲,千方百計的跟蹤自己,是“誤會”二字能搪塞的?

“確實是一場誤會。”

千鈞一發之際,冷漠的聲音從更深的黑暗里傳來。

聽著還有幾分熟悉。

片刻后,一位身穿著巡捕房制服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

是丁午。

他無視陸長壽抬起的槍口,步履沉穩地徑直走到陸長壽面前,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峻。

“我建議你放下槍,和我好好談談?!?

拿槍指著一名巡捕,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陸長壽干脆利落地垂下手槍,但并未收進槍套,目光銳利地迎向丁午,等待對方的解釋。

丁午的語氣漸漸放緩:

“白天的時候已經和陸公子說過了,你現在是觀音教的目標。這三個人,是我派來暗中護你周全的?!?

丁午的這番話,陸長壽是一個字也不信。

他若真是好心派人保護,完全可以提前告知,何至于這樣鬼鬼祟祟的暗中跟隨?

說到底,無非是仍未打消對自己的懷疑,派人監視罷了。

“哦?是么?丁巡捕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的安全,我自己也能保證?!?

陸長壽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繼續說道,

“況且,如果不是那個江湖騙子,我可能早就已經將你派的這些人甩掉了,請恕我直言,我不認為他們有保護我的能力?!?

陸長壽雖不想惹事,但也從不怕事。

丁午一而再地通過特殊手段調查自己,不強硬一些,只會做得更加過分。

“陸公子確實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遠遠超出了丁某的意料。

竟能輕易甩掉三名受過嚴格訓練的巡捕,不知道是不是陸公子在最近一段時間里,遇到了些什么人,學會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陸長壽沒有理會丁午言語中的試探,轉而笑道:

“丁巡捕與其盤問我,不如反思一下你們巡捕房的訓練方式。畢竟,我不過是一個平民百姓,連我都能跟丟,只能說明……

抱歉,我不是說巡捕房不好,只是覺得,陸氏商會每年繳納的巨額稅金,長定政府應該花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陸長壽心中清楚,丁午沒有直接將自己抓回巡捕房審問,反而是偷偷派人跟蹤,正是因為他陸氏商會少東家的身份,所以故意特意強調了這一點。

丁午冷峻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我可以離開了么,我很困,想要回家睡一覺?!?

“當然。”

丁午側過身,示意三名手下讓開道路。

陸長壽佯裝鎮定地從幾人身邊走過,心臟卻猛跳個不停。

畢竟丁午幾人相當于這個世界的警察,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多少會感到一些壓力。

“對了,陸公子?!?

還未走遠,丁午低沉的聲音再次自身后響起,語氣里帶著鄭重。

“容我提醒一句,我是一名方士,普通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要用槍指著一名方士,這很危險。”

陸長壽愣了愣,想起白天丁午曾用過的特殊催眠手段,將其和方士二字聯系到了一起。

“方士……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我相信……我們很快會再次相見?!倍∥绲卣f道。

……

丁午佇立在原地,目光看著陸長壽消失的巷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黃臉巡捕與同伴低聲嘀咕幾句,小心翼翼挪到丁午身邊,陪著笑臉:

“頭兒,對不住啊,實在是那小子太狡猾,下次我們絕對不會讓他發現了。”

丁午沉默片刻,緩緩搖頭:

“不必了,你們斗不過他的?!?

黃臉巡捕見未受責難,膽子也大了幾分,忍不住問:

“頭兒,小的實在不明白,咱們干嘛要去招惹那姓陸的小子呢?他們陸氏商會那位當家的,可不好對付啊。”

丁午倏然回過頭,黃臉巡捕頓時噤若寒蟬,后悔自己多嘴。

出乎意料,丁午并未斥責,反而問道:

“你們可聽說過‘伶人’?”

“那個可怕的瘋子?先是殺死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后又在各地流竄,不知道犯下多少起大案。他不是在幾大門派堂口的圍剿下,銷聲匿跡了?”

說到一半,他猛地意識到什么,幾乎脫口而出。

“怎么,這姓陸的小子難道還和伶人有關?”

“或許。前段時間我審問觀音教的人,曾得到過一些情報?!?

丁午邊回憶邊說道,

“情報中顯示,兩個月前伶人曾化名出現在長定市,與陸長壽有過接觸。我甚至一度懷疑,現在的陸長壽,就是伶人假扮的,別忘了,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變臉?!?

聽到丁午的推測,黃臉巡捕的腿肚子當即哆嗦了一下。

“不必擔心,這個推測已經被我推翻了。就陸長壽的表現來看,他連方士都不是,不可能是伶人?!?

“伶人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和一個脾氣乖張的富家少爺扯上關系呢?”黃臉巡捕一臉困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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