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繼續說道：

“據說上古時，曾有一位驚天動地的人物，尊號‘方相氏’，正是那八尊儺神的共主。可不知后來發生了什么變故，八尊儺神聯手殺死了他，并分食了他的血肉，由此才各自獲得了那八種驚世法門。

方相氏雖然身死，但在世間留下了一座神秘莫測的方相祠堂。

本來多年來無人知曉這間祠堂在哪，也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它到底存不存在。

可伶人卻進到了祠堂里，并盜出了一幅儺面。”

“會不會是以訛傳訛？”陸長壽突然問道，“畢竟沒人知道方相祠堂在哪，為什么能確定伶人一定進去過呢？”

“因為伶人的層次。”崔玄篤定地說道，“你也知道，咱們江相提升層次需要積累聲望，并且每次提升，都需要經歷極其艱難的晉升儀式。

可伶人明明什么也沒做，只花了三天時間，便整整提升了三個層次。

除了那神秘莫測的方相祠堂，又如何能夠做到？”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聲望積累，陸長壽已經深刻意識到江相提升層次的難度。

短短三天時間，就提升了三個層次，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人類跑贏高鐵。

崔玄繼續道：

“如今江湖上，知道你和伶人有關系的不在少數。

我甚至懷疑，伶人故意將那儺面作為魚餌拋出，借此將江湖人的視線轉移到你身上。就連你是他消失前最后見過的人，也可能是他故意散播出去的。”

陸長壽咽了一口唾沫，伶人在這江湖上樹敵無數，再加上方相祠堂的誘惑。

豈不是……

“所以……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是非常危險。”

崔玄在陸長壽心里補上了一刀，隨后又立即安慰道，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于擔心。江湖上那些老狐貍，大多被伶人當年的手段整怕了，也分不清你到底是能找到伶人的線索還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再加上你是我老崔的關門弟子，我好歹也曾是第七層次的江相，在這江湖上有不少的朋友，只要你不離開長定城附近，他們倒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你動手。

當然了，像之前那勞什子觀音教，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本地勢力，哪里懂得江湖的深淺，主動來找你麻煩也并不意外。”

與那些潛藏的威脅相比，觀音教確實不算什么麻煩了。

陸長壽現在心里就一個念頭。

變強，必須不顧一切地變強。

只有盡快積累聲望，提升實力，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崔玄斜了陸長壽一眼，陰陽怪氣地拉長了調子。

“嘖嘖，可惜啊，某些人就是不知道我老崔默默為他做了多少，每次上門都是兩手空空，連孝敬師父的心思也沒有。

師門不幸啊，趕明我就將那孽徒徹底逐出師門，讓他也見識見識這江湖上那些牛鬼蛇神的厲害。”

“買，師父想要什么孝敬，弟子這就去置辦。”陸長壽立即說道。

……

從堂屋出來，陸長壽沒有著急回去，而是直奔到崔粟粟的房間。

崔粟粟不知從哪里搞來了一臺舊收音機，正邊聽著評戲，邊磕著瓜子。

興趣上來了，還咿咿呀呀地哼唱幾句。

陸長壽上前一步，擰掉了收音機的開關。

“等會兒再聽，有正事。”

崔粟粟立馬不樂意了，小臉直接耷拉下來。

“你給我打開。”

“聽收音機有什么意思，明天晚上我請你去黃金大舞臺聽戲。”

“……”

“再加兩只不厭精的肘子。”

“成交。”崔粟粟立馬又抓了把瓜子，“有什么事，說吧。”

“上次你替我治頭痛，似乎……沒治好，你再給我看看。”

崔粟粟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沉吟半晌才道：

“那可不好辦了，主要是我也沒見過你發病時的模樣，也不好妄下判斷。”

“那……可有法子讓我即便痛的再厲害，也不會暈過去？”

“這個倒是有，可是……”崔粟粟有些猶豫。

“三只豬肘。”陸長壽立即加碼。

出乎意料，巨大的誘惑并未令崔粟粟立刻松口。

她雙眉緊蹙，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似乎陷入極艱的內心掙扎。

陸長壽見她如此，放低了聲音，說道：

“我現在幾乎一遇到危險，頭就會痛。如果頭痛治不好，早晚也是死在別人手上。”

聽到陸長壽這么說，粟粟終于輕嘆一聲，緩緩說道：

“罷了……這藥我可以給你，但切記，務必嚴格按我囑咐服用，半分差錯也不能有。”

“沒問題。”陸長壽爽快答應。

崔粟粟拉開身旁的雕花矮柜，從最深處取出一只瑩白的瓷罐。

她小心翼翼擰開罐蓋，用一只小小的玉勺，只舀起少得幾乎看不見的一小撮粉末。

反復估量后才分成三份，用油紙仔細包好，遞到陸長壽手中。

“這是黑太歲磨成的粉末，有止痛的功效，也能讓你在一段時間內保持絕對的清醒，按照這個劑量吃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但記住，一個月內最多只可服用一次，吃完這三包過后，無論發生何事，絕對不能再吃了。”

陸長壽接過藥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狐疑地問道：

“你怎么還有這種東西？”

“我們懸壺法門修煉時會用到。”崔粟粟搪塞了一句，迅速岔開話題，“三只不厭精的豬肘，不許抵賴。”

“包的。”陸長壽承諾道，“明天咱們先去不厭精吃豬肘，再去黃金大舞臺聽戲。”

……

第二天。

陸長壽提著箱子，早早來到了福臨街6號門口，輕輕敲響了房門。

沒多久，房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位形貌奇特的老者。

他駝背躬腰，同樣梳著難看的鼠尾辮，臉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香粉氣息下，隱約透出一股揮之不去的尿騷味。

像是個……老太監。

“您好，我找守庚申，守大哥。”陸長壽恭敬地說道。

老太監側身將他讓進院中。

客廳里，守庚申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翻著報紙，見陸長壽進來，眼神倏地一亮。

“陸兄弟，你怎么來了？”

“我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專程來感謝守大哥的。”陸長壽微笑道。

“我不是說了，什么謝不謝的。”

守庚申話說到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莫非你……又琢磨出了什么新奇賭法？”

陸長壽點了點頭，快步走到沙發前的花梨木茶幾旁，利落地打開了手提箱。

是一套竹骨撲克牌。

與后世的撲克牌相似，只是材質選用牛骨和竹子，比麻將牌略小一些，是陸長壽專門從趙長河的賭場里討來的上等貨色。

“這是西洋傳過來的撲克？”

守庚申湊近看了看，眼中興奮稍退，

“我以前玩過幾次，倒并不是什么的新奇玩意。”

“不，我的規則是新的，且非常有趣。”陸長壽故意賣了個關子。

守庚申眼中閃過些許期待的目光，抬手示意陸長壽繼續說下去。

“這種規則叫作斗地……斗軍閥，需要三人參與，其中一人扮演軍閥，兩人扮演人民。共有五十四張牌，三人輪流取牌，最后剩下三張……”

待陸長壽將規則細細說明，守庚申迫不及待地叫來那老太監，三人便在這客廳里興致勃勃地組起了牌局。

由于并不熟悉規則，守庚申的每一次出牌都非常謹慎。

“快點吧，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啊？陸兄弟說什么？

“沒事，和你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

這種新奇的玩法讓守庚申沉迷不已，一連拉著陸長壽和老太監玩到了下午。

眼看著時鐘的指針悄無聲息地滑過三點，陸長壽終于忍不住起身告辭。

“守大哥，我下午還有事，要不咱們就先玩到這？”

守庚申本來還在懊惱上一局自己沒有及時使用炸彈，一聽這話，立馬坐不住了。

“再玩一把，就最后一把。”

“可已經玩了無數個最后一把了。”陸長壽有些無奈，“我還約了人，實在不能誤了時辰。”

守庚申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揮了揮手。

“罷了，那今天你先走吧。明天，明天你再過來，咱們多玩幾把。”

“下次一定。”

陸長壽含糊其辭地說了一句，就準備開溜。

可就在他抬步邁向門檻之際，身后的守庚申卻突然開口：

“陸兄弟，等等。”

陸長壽聞聲回頭，卻見守庚申正神色嚴肅地注視著自己。

“怎么了？”

“可能真是年紀大了，眼力大不如前了，我前兩次怎么沒有發現。”

守庚申邊自言自語，邊搖頭。

陸長壽聽得有些迷糊，守大哥看著不過也就三十幾歲，怎么突然感嘆自己年紀大了？

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守庚申已上前一步，再次開口問道：

“你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什么身體不舒服的地方？”

“……頭痛算嗎？”

守庚申眉毛一擰，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就對了，你這所謂的頭痛，是著了別人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