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碼頭格外熱鬧。

力工們赤著臂膊，油亮的汗珠在曬得通紅的背脊上滾動，來回忙碌著搬運貨物，干得非常賣力。

“少東家。”

幾乎遇到的每一個伙計，都樂呵呵地與陸長壽打著招呼。

陸長壽心里直犯嘀咕。

主要是伙計們太熱情了，連叫自己的稱呼都變了。

以前是少爺，現在是少東家。

別看就差兩個字，區別可大了去了。

難道我又變帥了？

陸長壽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一種可能。

對，一定是我太帥了，甚至連男人都覺得帥。

類似于吳彥祖這種……

徑直步入商會內，除了門口值班的伙計，連一道人影也沒有看見。

陸長壽熟門熟路地來到賬房門前，推門而入。

許文成不在，房間里只坐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在全神貫注地寫寫畫畫，并未注意到了突然闖入的陸長壽。

她梳著兩個可愛的朝天揪，兩條腿夠不著地只能懸在半空，無意識地一蕩一蕩。

陸長壽沒有打擾小女孩的意思，饒有興致地繞到她身后。

小女孩正在畫畫，畫紙上勾勒著一個男子輪廓。

嘴巴歪，眼睛斜。

“真丑，比起我來差遠了。”陸長壽暗暗想道。

小女孩很快完成了畫作，放下筆，伸了個懶腰。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到身后站著的陸長壽。

她的臉蹭一下紅了，下意識地一把護住桌上的畫，小眉毛也微微蹙了起來。

“你找誰？”小女孩非常警惕地說道。

“我找許文成?！?

“他不在這兒，去碼頭幫著裝貨了。你去那兒找，不許偷看我畫畫！”

話音未落，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許文成氣喘吁吁地沖進來，一見陸長壽，連忙躬身打了個招呼。

“少東家。”

小女孩立刻瞪圓了眼，驚奇地盯著陸長壽：

“你就是陸長壽？”

“鈴音，不得無禮！”

許文成低聲訓斥，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抱起小女孩，有些局促地向陸長壽解釋道，

“少東家真對不住，這是我妹妹，許鈴音?！?

聽到這個名字，陸長壽差點沒繃住。

注意到陸長壽臉上的古怪表情，許文成瞬間慌了。

“是不是鈴音沖撞了少東家？哎呀，少東家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平常忙于碼頭的事務，沒時間管她，導致她性子野了些?！?

“沒事，剛才鈴音跟我逗著玩呢。”

陸長壽擺了擺手，示意許文成不必在意，又指了指桌子上。

“畫的是許兄你？”

“呃……不是，其實畫的是少東家您?！痹S文成有些羞愧的地說道，“這丫頭聽說您提拔我當了碼頭管事，一直嚷著要給您畫幅畫，表達謝意。”

許玲音的小臉蛋瞬間紅了，連忙掙脫了哥哥的懷抱，迅速在紙上添了幾筆，怯生生地遞到陸長壽面前。

陸長壽有些凌亂的接過畫紙，合著在心里說了半天畫里的人丑，結果是在說自己。

瞥見許鈴音緊張的眼神，陸長壽揉了揉她的頭發。

“畫的非常好，長壽哥哥很喜歡?！?

許鈴音也非常乖巧的點了點頭，扭捏中，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翹。

……

將許鈴音暫時留在賬房，陸長壽與許文成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許文成指著碼頭上忙碌的伙計，極為鄭重地說道：

“這次多虧了少東家談成了周先生的生意，伙計們才能這么忙碌。像他們這種靠力氣吃飯的，大多都不怕苦不怕累，就希望著能多干點活，多賺點錢，好養活一家老小。

周先生這一單的收益，都快抵上商會一個月的收入了，伙計們能分到的錢，自然也跟著漲了不少。他們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可都感謝著少東家呢?！?

陸長壽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伙計們今天為什么這么熱情。

那獲得的聲望……

他連忙收斂心神，檢查起識海中的八卦，發現其不斷吞吐的氣，果然濃郁了不少，已經能將半個羅盤覆蓋。

等到這些氣將羅盤完全覆蓋，也就意味著自己離晉升二層方士的日子不遠。

陸長壽對于能積累到如此程度的聲望感到非常知足。

但仔細想想，其實也要感謝許文成。

這兩天自己不在，全靠許文成一人上下操持，這才沒出什么亂子。

估計也沒少在眾伙計面前替自己說好話。

陸長壽在心里尋思了一下，說道：

“許兄，這兩天辛苦你了?；仡^你去賬房支五十塊錢，一半算你的辛苦費，另一半給兄弟們買些酒水解解渴?！?

許文成連連擺手推辭：“少東家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的那部分是萬萬不能收了?；仡^我支二十塊給兄弟們買酒就行?！?

“讓你收就收著，別婆婆媽媽的，就當給你妹妹買兩件新衣服，感謝她給我送的畫?！标戦L壽不容置疑地說道，“更何況，接下來還有你忙的，董氏布行，也馬上會有一大批貨單送到?！?

許文成眼睛刷一下亮了，難掩臉上的激動。

“董氏布行的單子，也談下來了？”

“談下來了，以后他家販往外省的布料，全都交給我們陸氏商會運送?！?

許文成聽了這話，更是驚掉了下巴。

要知道，董氏布行的布料暢銷安國南北，先前只有五成的生意選擇和陸氏商會合作，就足以成為陸氏商會最大的金主了。

如今獨占鰲頭不說，有周先生與董家兩家的扶持，陸氏商會對那些小商號的吸引力，也必將水漲船高。

他連說話都激動地有些結巴了。

“少……少東家，你實在太神了。在我見過的人里，除了老管事我就沒真的佩服過誰，但你的本事可是比老管事都要高多了?！?

陸長壽正準備謙虛幾句，一陣嘶鳴的馬叫聲突然響起。

不遠處，一匹拉著貨箱的馬陡然受驚，猛地沖向人群。

周圍的力工伙計們推搡躲避，場面變得非?；靵y。

一名肩扛重物的伙計眼看躲閃不及，陸長壽當機立斷，兩枚辛元通寶直接飛擲而出。

一枚斬斷馬匹的套索，另一枚直接打中了馬腿。

貨箱側翻在地，捆扎的貨物四散滾落。

馬兒也嘶嚎了一聲，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陸長壽快步走了上去，攙扶起被嚇得癱坐在地上的伙計。

“兄弟，沒事吧？”

“沒……沒，謝謝少東家?！被镉嬍軐櫲趔@。

就在這時，一個粗布麻衫的伙計和一名穿著絲綢馬褂的小眼睛商人，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小眼睛商人直接對著伙計屁股來了一腳。

“叫你小心些，你不聽。現在馬受驚了，不僅翻了貨物，還差點撞到了人。還不快找人把咱們的貨物都收拾好，再找點藥給馬涂上。”

說完，他又快步走到了陸長壽面前，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哎呀，原來是陸公子呀，真對不住。是我沒看住畜生，沒驚著您吧？”

“你認識我？”

“陸公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前段時間，您不是還經常去我那買畫么？”

小眼睛商人連忙從懷里取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我叫蔣一亨，是富春畫行的老板，您想起來了么？”

陸長壽接過名片，佯裝著點了點頭：

“提起畫行的名字，我有些印象了?！?

去畫行買畫的，應該是原主。

陸長壽一邊心里想著，一邊粗略地掃了一眼名片，隨意地收了起來。

抬頭間，目光被正在收拾貨物的伙計吸引。

散落的一幅幅油畫全都用白布包著，伙計不小心揭開了其中一面白布，油畫赫然呈現在陸長壽眼前。

色彩濃烈、筆觸狂放、線條不羈。

這種繪畫風格，陸長壽見過。

正與他洋房隔間中，那幾幅羊頭人身的油畫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