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足夠聰明的城主夫人幾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她此時提出的問題，其中多少包含著一點想要死個明白的意思。

弗拉德連續說了兩次她不該來，代表著那封信實際上是留給她的最后機會。

而她來到了這里，便代表著她必須要承受她選擇的結果了。

至于她問出的“為什么”，首先回答她的，是她的情人狗頭人弗拉德。

“簡。他不是弗拉多斯米特。”

“什么？他不是……”

簡眉頭突然一皺，瞇起了眼睛，又張了張嘴，卻是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原本的認知被突然間擊潰，這讓簡難以置信至極。

然而，當這全新的信息出現在腦海之中后，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才變得合理了起來。

她腦海之中閃回過了許多個畫面。

是他搖晃著自己的肩膀讓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是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所說的那句“會公開自己與某位議員的丑事”。

是羅倫斯在眾目睽睽之下劈出的那道劍光。

是那些晨曦城百姓所說的“就知道夫人不是那種蕩婦”。

她很快從腦海的那些畫面當中脫離了出來。

她看著這風車磨坊里的那個家伙，難以置信至極。

雖然還是不能說看清楚了一切，卻也大概想通了一些真相。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聲音有些顫抖著的問道：

“所以，他假意劈死你，是為了讓人們相信在威脅我的，就是那個弗拉多斯米特議員？”

“是的。”

“為什么？弗拉多斯米特有那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

何塞拍了拍弗拉德的狗頭：“五個月前，他看到了你的丑事，你和這只大狗媾和的時候，他正在門外聽著呢。”

聽到這話，簡的眼角猝然抽了一下。

接著，她從何塞口中聽到了有關“弗拉多斯米特議員”的故事：

弗拉多斯米特在看到了這個秘密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著如何威脅城主大人。他膽子不大，足足琢磨了幾個月的時間，而就在三天前，他突然造訪羅倫斯，和城主大人攤牌，并且成功的激怒了城主，被暴怒之下的羅倫斯一劍劈死。

沒人知道為什么弗拉多斯米特會膽子大到突然去威脅城主……但總之，城主干掉了真正的弗拉多斯米特之后，何塞便出現在了城主身邊為他獻上了這一計。

盛怒之下殺死一名議員，對于羅倫斯來說也是個麻煩。

而雪中送炭的何塞立刻成為了羅倫斯的座上賓……這便是合作的開始。

計劃里包含了何塞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羅倫斯“劈死”的這一細節，用來確保弗拉多斯米特的死亡變得合理，為城主解決麻煩。

聽完這些，簡才若有所思的說道：

“所以……自始至終羅倫斯都堵在門口？沒有人看清你的臉，而我也不認識弗拉多斯米特……”

“而這會讓所有人以為在房間里的就是真正的弗拉多斯米特？”

何塞點了點頭，贊揚道：“不愧是夫人你，聰明。”

可簡又馬上搖了搖頭：“不……不對，如果羅倫斯真的和你合作，那他怎么可能允許你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與什么米德爾頓有關系？”

她一邊搖頭，一邊激動道：“那么做是在羅倫斯的臉上抹黑！羅倫斯是個要面子的人！他不可能這么做！！”

“殺死弗拉多斯米特根本不需要這么復雜！”

“他更不必選擇通過侮辱我來這么做！”

簡的確很聰明。

哪怕是事實上被捉奸了，她也沒有因為羞愧和憤怒而完全失去理智。

但是問題在于，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何塞能夠猜到簡腦子里在想著什么。

她只是潛意識里不愿意相信羅倫斯參與到了謀劃之中……

不過無論如何，她的這個問題也是相當關鍵的。

哪怕是狗頭人弗拉德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也一樣眼神變了變。

那么，為什么羅倫斯同意何塞的計劃？

如果只是為了給弗拉多斯米特議員一個正常的死因，當然不用付出這樣的代價。

“因為你的丑聞在民間已經傳開了，簡。”

“什么！？這不可……”

簡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她突然間想到了什么。

“不可能嗎？”何塞笑了笑：“來的路上，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簡當然想到了在來風車磨坊的路上，聽到過的那些風言風語。

那些百姓在交談之中說“城主夫人果然是清白的”。

而現在想來，上午剛剛發生的事情，怎么可能鬧到讓這些尋常百姓都知道？

她驚愕的想著……難道人們真的早就知道了？

這么想著，簡突然間看向了弗拉德：“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你難道不知道！？為什么不和我說！？”

弗拉德沉默了片刻：“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注意過這件事……”

簡自己身處在城主府之中，平日里接觸不到平民，可弗拉德卻是能接觸到的，可為什么弗拉德不曾警示自己？

簡怒氣沖沖的瞪著弗拉德，這眼神和她剛剛走進風車磨坊時可完全不同。

可是事已至此，她再怎么責怪弗拉德也是無用。

她跺了跺腳，再次看向何塞。

這位城主夫人那張好看的臉，現在已經有些扭曲了。

“那……那又怎么樣？”

“這不能證明什么！羅倫斯不可能和你這樣的渣滓同流合污！”

“我要見羅倫斯……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錯誤而已！”

“只要見到他，一切都能說的清楚！”

她本能的想到了這件事情里，能夠讓自己活下去的唯一解法。

那就是爭取城主大人的原諒。

她說著，轉身就走，她要回到城主府……

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羅倫斯會原諒自己的。

然而，就在她轉身加快腳步想要逃離的路上，身后又響起了那魔鬼輕飄飄的聲音：

“你猜猜看……”

“弗拉德為什么不知道？”

簡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耳朵，她不想再跟著那個家伙的思路去思考了。

可她還是被迫的開始聯想……

弗拉德如果知道，他不可能不警示自己。

可他又不像是自己，在城主府里深居簡出，他為什么不知道？

弗拉德是冒險者，這些小道消息，這些流言蜚語，按照冒險者消息靈通的程度……他不該不知道！

那……他為什么不知道？

簡那單薄背影開始顫抖。

經過何塞的提醒，她自我欺騙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何塞有些慨嘆的自問自答道：

“是啊，他不知道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信息剛傳出去不久，弗拉德還沒來得及收到消息。”

“那么，誰有這個能力，可以讓這個謠言在一夜之間傳遍整個晨曦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