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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湮滅余燼:回響之淵

寒風如刀,裹挾著輻射塵凝成的雪粒,在清泉坳狹窄的入口處瘋狂旋舞,發(fā)出凄厲的嗚咽。能見度不足十米,翻涌的灰白混沌將世界壓縮成一個充滿死亡回音的狹小囚籠。

“隱蔽!”陳燼的嘶吼剛被風雪吞沒,狂暴的引擎咆哮便撕裂了混沌。如同從地獄熔爐中沖出的鋼鐵巨獸,車頭焊接著猙獰撞角、覆蓋厚重銹蝕鋼板的改裝武裝卡車,蠻橫地撕開風雪帷幕!車頂那挺沉重的轉(zhuǎn)輪機槍,黑洞洞的槍口瞬間鎖定了磐石眾人藏身的斷壁殘垣!

“噠噠噠噠噠——!!!”

死亡的金屬風暴毫無征兆地降臨!密集的彈幕如同無形的巨犁,狠狠犁過陳燼他們剛才沖鋒的路線!凍土被撕裂,碎石和積雪混合著冰渣瘋狂濺射,打在陳燼藏身的半截混凝土墻上,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和石屑飛濺的尖嘯,震得他耳膜生疼,冰冷的墻體劇烈顫抖。

“操他奶奶的!”韓驍被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向后一仰,肩膀狠狠撞在墻上,他齜著牙,暴怒瞬間點燃了雙眼。他猛地從墻體另一側(cè)探出小半個身子,手中那桿標志性的重型霰彈槍如同咆哮的怒獸,粗大的槍管噴吐出熾烈的火焰!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大片的霰彈呈毀滅性的扇形狠狠砸在領(lǐng)頭卡車厚重的防彈擋風玻璃上!蛛網(wǎng)般的裂紋瞬間蔓延開來,玻璃呻吟著向內(nèi)凹陷,卻奇跡般地沒有徹底崩碎!駕駛艙內(nèi),一個滿臉橫肉、戴著獨眼眼罩的光頭壯漢(雷洪,綽號“碎骨錘”)猙獰地大笑著,甚至隔著布滿裂痕的玻璃,朝著韓驍?shù)姆较蛱翎叺乇葎澚艘粋€極其下流的手勢!

“媽的!烏龜殼還挺硬!”韓驍怒吼著縮回墻后,幾乎在他縮頭的瞬間,更加狂暴的機槍子彈如同冰雹般砸在他剛才的位置,墻體被打得碎石亂飛,煙塵彌漫。

“壓制機槍手!”陳燼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深吸一口混雜著硝煙、血腥和冰冷輻射塵的空氣,猛地從墻體另一端閃電般探身!突擊步槍抵肩,三點射精準點出!“砰!砰!砰!”子彈如同長了眼睛,狠狠咬在轉(zhuǎn)輪機槍的金屬護盾上,濺起刺目的火星!狂暴的機槍火力被這精準的挑釁瞬間吸引,咆哮著轉(zhuǎn)向陳燼的方向!

就是現(xiàn)在!

一道矯健如鬼魅的身影,緊貼著起伏的地面和翻涌的雪塵,從陳燼側(cè)翼的掩體后無聲滑出!林薇!她將身體壓到最低,速度爆發(fā)到極致,風雪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手中的軍用復(fù)合弩早已蓄滿力量,冰冷的合金弩臂在灰暗天光下泛著致命寒芒!她的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那挺咆哮的殺戮機器下方,一個因機槍手射擊姿態(tài)而暴露的、不足巴掌大的觀察縫隙!

“咻——!”

一聲輕微卻足以撕裂靈魂的破空聲!

特制的鎢鋼破甲箭矢,如同從地獄深淵射出的毒蛇獠牙,精準地、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個微小的縫隙!

“呃啊——!”車頂傳來一聲短促、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機槍的咆哮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野獸,戛然而止!鮮血混合著白色的腦漿,從護盾下方那個致命的孔洞中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冰冷的鋼鐵槍身!

“漂亮!!”韓驍狂野的咆哮炸響,他如同掙脫鎖鏈的暴熊,再次悍然探身!這一次,霰彈槍粗大的槍口幾乎頂在了駕駛艙那布滿蛛網(wǎng)裂痕的擋風玻璃上!他的眼中燃燒著最原始的毀滅欲望!

“給老子開瓢!!!”

“轟——!!!”

震天動地的巨響!早已不堪重負的防彈玻璃在抵近噴射的霰彈洪流下轟然崩碎!無數(shù)玻璃碎片混合著滾燙的鉛丸,如同風暴般席卷了駕駛艙內(nèi)部!鮮血如同潑墨般噴濺在碎裂的內(nèi)壁上,失去控制的武裝卡車如同被斬首的巨獸,猛地一歪,帶著刺耳的金屬扭曲哀鳴,狠狠撞進旁邊一棟半塌的樓房殘骸,騰起漫天煙塵和雪沫,徹底熄火!

“干死他們!!”據(jù)點兄弟們壓抑許久的怒吼終于爆發(fā)出來,士氣為之一振!

然而,血屠幫的進攻狂潮并未因一輛先鋒車的癱瘓而停止。更多的武裝皮卡、架著輕機槍的越野車,以及如同蝗蟲般嚎叫著的掠奪者步兵,從翻涌的風雪中源源不斷地涌出!他們穿著破爛的皮甲,手持砍刀、自制槍械甚至燃燒瓶,臉上刻著殘忍和貪婪,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瘋狂地撲向清泉坳那狹窄的生命通道!

真正的絞肉機,此刻才轟然啟動!

清泉坳入口狹窄的地形,瞬間化作吞噬生命的死亡漏斗。血屠幫依仗著絕對的人數(shù)優(yōu)勢和更兇猛的火力(后續(xù)車輛上的機槍開始嘶吼),沖擊一波猛過一波。磐石據(jù)點的兄弟們依托著斷墻、廢棄車輛和天然的石塊,用突擊步槍、獵槍、自制炸藥甚至冷兵器,頑強地構(gòu)筑著血肉堤壩。

每一次沖擊都如同洶涌的潮水拍打礁石!磐石在震顫,在呻吟,不斷有兄弟被密集的子彈擊中,慘叫著倒下;或被悍不畏死的掠奪者撲到近前,展開血腥的白刃戰(zhàn)。鮮血迅速染紅了潔白的雪地,刺目的紅與冰冷的白交織成最殘酷的圖案,旋即又被新的炮火掀起的泥土和不斷落下的雪花覆蓋。慘叫聲、怒吼聲、槍械的咆哮聲、金屬的碰撞聲、爆炸的轟鳴聲……在狹窄的坳口瘋狂地回蕩、疊加、扭曲,匯聚成一首由死亡、痛苦和瘋狂譜寫的地獄交響曲!

陳燼背靠著一塊冰冷的巨石,灼熱的彈殼不斷從拋殼窗跳出,落在腳邊的積雪中,發(fā)出滋滋的輕響。臉頰被飛濺的石屑劃開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滲出的血珠瞬間被寒風凍結(jié),像一道冰冷的淚痕。他舔了舔干裂滲血的嘴唇,嘗到了濃重的鐵銹味和硝煙的苦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快速掃過這片沸騰的死亡熔爐:

韓驍如同人形堡壘,依托著一輛側(cè)翻的廢棄巴士殘骸。他那龐大的身軀此刻是天然的掩體,霰彈槍每一次轟鳴都像重錘砸在撲來的敵人潮頭,將沖在最前面的倒霉鬼轟得血肉模糊。打空了子彈,他便咆哮著抽出背后那根沾滿腦漿和污血的粗重鋼筋,如同狂暴的巨靈神,橫掃豎砸!沉重的鋼筋帶著千鈞之力,砸碎頭顱,砸斷脊骨,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蓬蓬血雨和骨骼碎裂的恐怖脆響!他的吼聲壓過了槍炮,是戰(zhàn)場上最醒目的燈塔,也是敵人眼中最猙獰的噩夢。“來啊!狗雜種!嘗嘗爺爺?shù)匿摻顭跞猓 彼樕蠟R滿敵人的血污,雙眼赤紅如血,嘴角卻咧開一個瘋狂的戰(zhàn)意笑容。

更遠處,斷墻殘垣間,林薇的身影如同穿行在陰影中的致命幽靈。她充分利用地形的復(fù)雜和風雪的掩護,移動軌跡飄忽不定。軍用復(fù)合弩在她手中如同肢體的延伸,每一次短暫的停頓,每一次弩弦的輕顫,都伴隨著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死亡流光!她的箭從不落空,精準地穿透敵人缺乏防護的脖頸、眼睛,或是從鎧甲的縫隙鉆入心臟。她沉默得如同冰雪,只有偶爾在更換箭匣時,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才泄露一絲緊繃的神經(jīng)。她是磐石最致命的暗影,是血屠幫步兵心中無聲的恐懼。

據(jù)點里的兄弟們,這些昔日可能是農(nóng)夫、工人、學生的普通人,此刻都化身為最堅韌的戰(zhàn)士。他們?nèi)宄扇海ハ嘌谧o。有人用簡陋的獵槍在近距離噴出致命的鐵砂,有人將自制的燃燒瓶奮力擲向敵人的車輛,騰起熊熊火焰。更多的人,在彈藥耗盡后,便挺起刺刀、揮舞著工兵鏟和砍刀,與撲上來的敵人展開慘烈的肉搏!怒吼聲、痛呼聲、刀刃入肉的悶響、垂死的呻吟……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活著的,眼神中的火焰從未熄滅,死死釘在自己的陣地上!

陳燼猛地探身,一個精準的短點射,子彈呼嘯著鉆入一個正試圖從側(cè)翼石縫中悄悄摸近的敵人眉心,那人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就在他縮回巨石后的瞬間,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個瘦小的、絕不該出現(xiàn)在此地的身影!

是小石頭!

那孩子不知何時竟然從后方相對安全的掩體里偷偷溜了出來!小小的身體在狂暴的風雪和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顯得那么無助。他手里緊緊攥著那把視若珍寶的獸筋彈弓,小小的臉上混雜著恐懼和一種近乎幼稚的勇氣,似乎想用這小小的武器幫上忙。他躲在一截低矮的斷墻后,探出半個腦袋,完全沒注意到一個滿臉橫肉、手持滴血砍刀的血屠幫壯漢,正獰笑著從側(cè)后方發(fā)現(xiàn)了他!那壯漢眼中閃爍著發(fā)現(xiàn)獵物的殘忍光芒,如同盯上幼獸的豺狼,手中的砍刀高高揚起,刃口在灰暗天光下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朝著嚇傻了、完全僵在原地的小石頭狠狠劈下!

“小石頭!!!”林薇的尖叫聲凄厲得變了調(diào),如同瀕死的鳥鳴,瞬間撕裂了戰(zhàn)場的喧囂!那聲音里蘊含的驚恐和絕望,讓所有聽到的人心臟都猛地一抽!

陳燼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卻超越了一切思考!他如同一顆被點燃了引信的炮彈,從藏身的巨石后狂飆而出!完全將自身的安危拋到了九霄云外!暴露在外的身體瞬間吸引了數(shù)道灼熱的子彈軌跡,擦著他的身體呼嘯而過!他眼中只有那把即將落下的屠刀,和刀下那個小小的、驚恐的身影!

“給我——死!!!”

咆哮聲如同受傷孤狼的絕叫!陳燼的速度爆發(fā)到極限,狗腿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風雪的銀色雷霆!在砍刀距離小石頭頭頂不足半尺的剎那,陳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撞到那壯漢身側(cè)!刀鋒帶著他全部的憤怒、恐懼和決絕,精準無比地從壯漢的后心窩狠狠捅入!

“噗嗤——!”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濺了陳燼滿頭滿臉!濃重的血腥味瞬間灌滿鼻腔。壯漢的動作猛地僵住,高舉的砍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凍土上,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迅速消散的光芒。龐大的身軀轟然向前撲倒。

陳燼一把將嚇懵了、小臉煞白的小石頭死死摟進懷里,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后的屏障,重重地撲倒在地!孩子的身體在他懷里劇烈地顫抖著,發(fā)出小獸般的嗚咽。

就在他撲倒的剎那!就在他以為危機暫時解除,心神出現(xiàn)一絲縫隙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腐朽橡木上的槍響,突兀地壓過了戰(zhàn)場上所有的喧囂!

這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打在每個人的靈魂上!

陳燼感覺右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猛地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那感覺,就像被一根燒紅的、粗大的烙鐵,以無可匹敵的力量狠狠捅穿!巨大的沖擊力并非將他擊飛,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向內(nèi)塌陷的吸力,仿佛瞬間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意識!

視野,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被一片純粹、粘稠、令人窒息的猩紅徹底覆蓋!

他甚至連痛呼都發(fā)不出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了一步,懷中的小石頭脫手滾落在雪地上。他艱難地、如同生銹的機器般,一寸寸地扭動脖頸,試圖回頭。

風雪彌漫的坳口上方,一處被炮彈炸塌了半邊、搖搖欲墜的舊水塔廢墟頂端。一個身影清晰地矗立在凜冽的寒風和飄落的輻射雪中。

那人穿著與這片血腥廢土格格不入的、漿洗得筆挺、一塵不染的白色研究服,外面隨意地披著一件厚重的黑色防寒大衣,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在灰暗混沌的天光下,反射出兩點冰冷、毫無溫度的寒芒。他手中端著一支造型極其奇特、槍管細長得如同藝術(shù)品的狙擊步槍,此刻,那黑洞洞的槍口正裊裊升起一縷幾乎看不見的、淡青色的硝煙。

秦岳!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得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如同量角器精心測量過的完美微笑。他甚至對著陳燼倒下的方向,優(yōu)雅地、從容地、無聲地輕輕鼓了鼓掌。嘴唇微微開合,風雪太大,完全聽不見聲音,但那清晰無比的口型,如同烙印般刻進了陳燼迅速模糊的視野:

“第一樂章,痛苦,開始了。”

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的神經(jīng)末梢,然后匯聚成毀滅性的海嘯,以摧枯拉朽之勢徹底吞噬了他殘存的意識!右肩胛骨以下的整個后背,仿佛被徹底炸開,灼熱與冰冷兩種極致的痛苦瘋狂交織、撕扯!鮮血如同開閘的洪水,迅速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在刺骨的寒風中變得冰冷、粘稠,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身體。

視野開始劇烈地旋轉(zhuǎn)、模糊、發(fā)黑。韓驍那狂暴到撕心裂肺的怒吼聲(“燼哥——!!!”)、林薇帶著哭腔的、近乎崩潰的呼喚(“陳燼!!”)、據(jù)點兄弟們絕望而憤怒的吶喊、小石頭驚恐的哭嚎……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著厚厚的、灌滿水的玻璃傳來,扭曲、失真、遙遠。

身體的力量被徹底抽空,沉重的、冰冷的凍土仿佛變成了磁石,將他死死吸住。他重重地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下是迅速蔓延開的、刺目的、溫熱的鮮紅。小石頭驚恐的、帶著哭腔的臉就在眼前晃動,卻怎么也看不真切。

‘清泉坳…守住了嗎?兄弟們…葉蓁…林薇…’這是他意識墜入無邊黑暗前,最后一個如同風中燭火般微弱、模糊的念頭。

……

磐石據(jù)點·臨時急救所

濃重的血腥味、消毒水的刺鼻氣味、以及傷者壓抑的呻吟聲,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彌漫在原本作為倉庫的、此刻被臨時改造成急救所的狹小空間里。昏黃的應(yīng)急燈在頭頂搖晃,投下晃動不安的光影,如同垂死掙扎的心跳。

葉蓁正跪在一個腹部被彈片撕裂的年輕戰(zhàn)士身邊,雙手沾滿了粘稠溫熱的鮮血。她的動作快得如同幻影,止血鉗精準地夾住噴涌的血管,縫合針在皮肉間穿梭,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在下頜處凝聚、滴落,在染血的白色醫(yī)生袍上暈開深色的痕跡。她的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這片需要修補的創(chuàng)傷。

“葉醫(yī)生!葉醫(yī)生!!”凄厲的、帶著無盡驚恐的哭喊聲如同尖刀般刺破急救所的壓抑空氣。

倉庫厚重的門簾被猛地撞開!韓驍那如同鐵塔般的身影沖了進來,他渾身浴血,如同剛從血池里撈出來,破爛的衣物被鮮血、泥土和硝煙浸透,緊緊貼在虬結(jié)的肌肉上。他背上,背著一個人。

是陳燼。

陳燼的頭無力地垂在韓驍寬闊的肩膀上,臉色是一種死人般的灰敗,嘴唇毫無血色,緊緊抿著。他的右肩后方,靠近脊柱的位置,一個觸目驚心的貫穿傷口清晰可見!破碎的衣物纖維和血肉模糊地攪在一起,邊緣呈現(xiàn)出詭異的焦黑色。鮮血,如同涓涓細流,順著韓驍奔跑的軌跡,在他身后滴落成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刺目的紅線。他的左臂無力地垂落,隨著韓驍奔跑的步伐而晃動。

“燼哥!燼哥你撐住!到家了!到家了!”韓驍?shù)穆曇羲粏〉萌缤畦專瑤е环N近乎崩潰的哭腔和不顧一切的蠻橫。他像一頭闖入瓷器店的瘋牛,撞開擋路的雜物和驚愕的人群,直沖到葉蓁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巨大的沖擊力讓地面都仿佛震動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陳燼放平在葉蓁剛剛騰出來的一張鋪著還算干凈床單的簡易擔架上。

“葉醫(yī)生!快!快救救燼哥!!”韓驍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葉蓁,那雙能砸碎變異鼠頭顱、撕裂敵人胸膛的大手,此刻卻因為恐懼和用力過度而劇烈地顫抖著,上面沾滿了陳燼溫熱的血。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想去抓葉蓁的手臂,又猛地縮回,生怕自己的污穢玷污了這唯一的希望。

擔架旁的林薇,如同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靈魂。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比陳燼的臉色還要蒼白。手中的復(fù)合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仿佛沒有聽見。那雙銳利如鷹隼、在戰(zhàn)場上精準索命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無法置信的驚惶和絕望。她踉蹌著撲到擔架邊,雙膝重重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冰冷的、沾滿污血的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撫上陳燼冰冷灰敗的臉頰,仿佛要確認這只是一場噩夢。

“陳…陳燼…”她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落在陳燼毫無知覺的臉上,混著血污暈開,“你醒醒…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答應(yīng)過我的…”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才壓抑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悲鳴。

葉蓁的動作在陳燼被放下的瞬間,有過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她甚至沒有抬頭看韓驍和林薇,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陳燼后背那個致命的傷口上。那溫和沉靜的面具瞬間碎裂!一種近乎冰冷的、屬于頂尖醫(yī)者的絕對專注和決絕,取代了所有的情緒。她猛地丟下手中沾滿別人鮮血的止血鉗,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剪刀!最大號止血鉗!深部拉鉤!強效凝血酶!生理鹽水!最大流量氧氣!快!!”葉蓁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手術(shù)刀般鋒利、清晰、不容置疑,瞬間壓過了急救所內(nèi)所有的嘈雜!她甚至沒有等助手回應(yīng),已經(jīng)一把抓起旁邊托盤里最大號的鋒利剪刀,咔嚓幾下,干凈利落地將陳燼后背那早已被血浸透、粘連在傷口上的衣物徹底剪開、剝離!

猙獰的傷口徹底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貫穿傷!入口是一個觸目驚心的、邊緣焦黑翻卷、深不見底的血洞!出口則更大,皮肉呈撕裂狀外翻,隱約可見斷裂的、森白的骨茬和深層肌肉組織!鮮血正從這兩個黑洞中汩汩涌出,像兩股永不枯竭的泉眼!傷口的邊緣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周圍的皮膚在快速腫脹、發(fā)青!

“子彈…是特制的…”葉蓁的瞳孔猛地收縮,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入口小,出口巨大…有高爆或燃燒效應(yīng)…組織破壞嚴重…靠近脊柱…”她語速極快,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韓驍和林薇的心上。

“葉醫(yī)生!求求你!救他!一定要救他!”韓驍跪在擔架旁,巨大的身軀佝僂著,雙手死死抓著擔架的邊緣,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走投無路的困獸,眼中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和不顧一切的瘋狂,“用我的血!割我的肉!要什么都行!只要他能活!”

林薇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完整的話,她只是死死抓著陳燼冰冷的手,將額頭抵在上面,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無聲的淚水浸濕了陳燼的手背和她的衣袖。那柄從不離身的戰(zhàn)術(shù)匕首,不知何時已被她緊緊攥在另一只手中,鋒利的刀刃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地,她卻渾然不覺。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想要毀滅一切卻又無能為力的巨大痛苦。

葉蓁沒有回答韓驍?shù)陌蟆K踔翛]有看他們一眼。她的全部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這個致命的傷口和迅速流逝的生命。她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沒有絲毫猶豫,快、準、狠地切開了傷口周圍腫脹發(fā)青的皮膚和筋膜,進行快速清創(chuàng)!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膿血和壞死的組織被快速清理掉,露出更深層受損的肌肉和血管。

“深部拉鉤!撐開!”葉蓁的聲音冷冽如冰。助手顫抖著遞上器械。金屬拉鉤強行撐開翻卷的皮肉,露出內(nèi)部更恐怖的景象:斷裂的肌肉纖維如同被扯爛的棉絮,一條重要的靜脈被完全撕裂,斷端正隨著微弱的心跳向外泵射著暗紅色的血液!更深處,似乎能看到白色的、屬于脊柱的骨質(zhì)邊緣!

“止血鉗!”葉蓁的手穩(wěn)如磐石,精準地夾住了那條斷裂靜脈的出血點。助手立刻遞上浸透了強效凝血酶粉的紗布,用力按壓在出血點周圍。

“血壓!”葉蓁一邊快速處理著,一邊厲聲問道。她的白大褂前襟早已被陳燼的鮮血染紅了大片,如同雪地里盛開的絕望之花。

“在…在掉!70/40…還在掉!”負責監(jiān)測的助手聲音帶著哭腔,看著血壓計上不斷跳動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數(shù)字。

“加壓輸血!快!O型血!有多少輸多少!”葉蓁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與死神搶人的決絕。她猛地抬頭,第一次將目光短暫地投向韓驍和林薇,那眼神里沒有安慰,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屬于醫(yī)者的命令:“你們!出去!別在這里礙事!想他死嗎?!”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韓驍和林薇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韓驍渾身一震,巨大的痛苦和憤怒在眼中交織,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青筋暴跳。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葉蓁,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下一秒就要擇人而噬!

“老三!聽葉醫(yī)生的!走!”一個低沉而嘶啞的聲音響起。老四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他身上的皮甲也沾滿了血污和硝煙,臉上帶著疲憊和一道新鮮的劃痕,但眼神卻異常冷靜。他手中緊握著那柄寒光閃閃的消防斧,斧刃上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他一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抓住韓驍粗壯的手臂,用盡全力將他往外拖。“別添亂!讓葉醫(yī)生救人!”

韓驍如同被抽掉了骨頭,巨大的身軀被老四硬生生地從擔架旁拖開。他掙扎著,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擔架上毫無生氣的陳燼,最終被老四強行推出了急救所的門簾。

林薇也被葉蓁那冰冷決絕的目光刺醒。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悲慟,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陳燼灰敗的臉,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她松開緊握陳燼的手,任由掌心的鮮血滴落。撿起地上的復(fù)合弩,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踉蹌著跟了出去。她的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死寂和決絕。

急救所內(nèi),只剩下器械碰撞的冰冷聲響、助手壓抑的喘息、氧氣瓶氣流嘶嘶的聲音,以及葉蓁那穩(wěn)定到令人心悸的命令聲。

“電凝!處理小出血點!”

“吸引器!吸干凈!”

“準備探查脊柱旁…小心神經(jīng)束…”

葉蓁的額頭布滿汗水,幾縷發(fā)絲粘在臉頰。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然而,當她用精細的鑷子和拉鉤小心翼翼地分開深層受損的肌肉組織,試圖探查那顆子彈可能對脊柱造成的損傷時,她的動作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停頓。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暴露出來的、靠近脊柱椎弓根位置的一片區(qū)域。那里的骨質(zhì)…顏色有些不對!不是正常的森白,而是一種…詭異的、帶著金屬光澤的暗藍色!而且,骨質(zhì)表面布滿了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裂紋!裂紋深處,似乎還殘留著極其微量的、如同熒光粉塵般的奇異物質(zhì)!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葉蓁的腳底直沖頭頂!她行醫(yī)多年,在廢土上見過無數(shù)槍傷、爆炸傷、輻射傷,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骨質(zhì)損傷!這絕不是普通的子彈!這顏色…這殘留物…像極了她在某個廢棄研究所殘缺資料里看到過的描述…

“輻射…湮滅涂層?…神經(jīng)毒素載體?”葉蓁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秦岳…這根本不是簡單的狙殺!這是最惡毒的、最精準的、針對陳燼、針對他們所有人的…實驗!

“葉醫(yī)生…血壓…快測不到了!心率…140…室性心動過速!”助手驚恐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如同最后的喪鐘!

葉蓁猛地回神,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現(xiàn)在不是探究的時候!救人!必須先把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強心針!雙倍劑量!快!”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繃而微微變調(diào),手術(shù)刀再次毫不猶豫地落下,開始爭分奪秒地處理那些致命的出血點,縫合撕裂的組織。鮮血不斷涌出,又被不斷清理、按壓、電凝。這是一場與死神最直接的、最殘酷的拉鋸戰(zhàn)!

……

磐石據(jù)點·主廳

爐火依舊在巨大的油桶鐵爐里噼啪燃燒,跳躍的火焰卻再也無法驅(qū)散彌漫在整個據(jù)點內(nèi)的刺骨寒意和令人窒息的絕望。沉重鋼門緊閉,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和廝殺聲,卻隔絕不了那如同實質(zhì)般壓在心頭的死亡陰影。

韓驍如同一頭被囚禁的、瀕死的猛獸,在主廳中央焦躁地來回踱步。他每一次沉重的腳步落下,都仿佛敲打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他身上的血污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凝結(jié)成塊,散發(fā)出濃重的血腥和硝煙味。那雙布滿血絲的赤紅眼睛,死死盯著急救所的方向,里面燃燒著狂躁的火焰和無盡的恐懼。他幾次想要不顧一切地沖回去,都被守在門口、如同鐵塔般沉默的老四用眼神和身體死死攔住。

“老四!你他媽讓開!”韓驍?shù)呐叵缤軅囊矮F,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我要去看燼哥!他要是…他要是…”后面的話他根本不敢說出口,巨大的恐懼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老四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如同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韓驍。他手中的消防斧拄在地上,斧刃上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發(fā)黑,卻依舊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鋒芒。他像一塊沉默的磐石,用無聲的意志筑起一道韓驍無法逾越的墻。他的沉默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林薇沒有踱步,也沒有咆哮。她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繃得如同一張拉到極致的弓。雙手緊緊抱著她那把從不離身的復(fù)合弩,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xiàn)出死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舊傷未愈的皮肉里,新的血珠正慢慢滲出,她卻渾然不覺。她的目光空洞地望著急救所的方向,仿佛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軀殼。只有偶爾身體極其細微的顫抖,才泄露了她內(nèi)心那足以焚毀一切的痛苦和火山般壓抑的殺意。葉蓁那冰冷的命令——“想他死嗎?”——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回蕩。她不能進去添亂,可這等待,每一秒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尖上煎熬!

據(jù)點里的其他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自發(fā)地聚集在主廳,沒有人說話。壓抑的啜泣聲、沉重的嘆息聲、低低的祈禱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背景音。孩子們被緊緊摟在母親懷里,睜著驚恐的大眼睛,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老人們沉默地坐在角落,渾濁的眼中滿是悲涼。那些還能行動的戰(zhàn)士,則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武器,檢查著彈藥,眼神中充滿了血絲和一種背水一戰(zhàn)的死寂。空氣中彌漫著恐懼、悲傷,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后,即將爆發(fā)的、玉石俱焚的瘋狂氣息。

“嗚嗚…燼叔叔…會不會死啊…”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的、怯生生的問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輕輕飄落在死寂的大廳里。

瞬間!

如同點燃了炸藥桶!

“閉嘴!!”韓驍猛地轉(zhuǎn)身,赤紅的雙眼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巨大的咆哮聲震得小女孩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死死埋進母親懷里。那母親驚恐地看著狀若瘋魔的韓驍,緊緊抱著孩子,瑟瑟發(fā)抖。

“老三!”老四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他猛地向前一步,擋在那對母女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把利刃,狠狠刺向韓驍,“沖孩子吼什么?!你的力氣留著殺血屠幫的雜種!”

韓驍被老四的目光刺得渾身一僵,那狂暴的氣勢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下去。他看著驚恐哭泣的孩子,看著周圍人眼中那混合著恐懼和疏離的目光,巨大的痛苦和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猛地抬起雙手,狠狠抓著自己沾滿血污的頭發(fā),喉嚨里發(fā)出野獸受傷般的嗚咽,魁梧的身軀佝僂下去,劇烈地顫抖著。

“我…我只是…”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就在這時!

急救所的門簾猛地被掀開!

葉蓁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依舊穿著那件被陳燼鮮血染透大半的白色醫(yī)生袍,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嘴唇毫無血色,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她的雙手沾滿了暗紅的血污,一直蜿蜒到小臂。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幾縷濕透的發(fā)絲粘在臉頰和脖頸上,整個人透著一股巨大的、精力被徹底透支后的虛弱感。

主廳內(nèi),所有聲音瞬間消失!時間仿佛凝固了!

韓驍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葉蓁,充滿了最卑微的祈求。林薇的身體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抱著復(fù)合弩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骨節(jié)發(fā)白,幾乎要將弩臂捏碎!老四也霍然轉(zhuǎn)身,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葉蓁身上,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葉蓁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韓驍和林薇那寫滿絕望和期盼的臉上。她的眼神極其復(fù)雜,疲憊、凝重、一絲難以察覺的后怕,還有…一種深深的、冰冷的憤怒。

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極其沉重地搖了搖頭。

這個動作,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韓驍?shù)念^頂!

“不——!!!!”韓驍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靈魂被徹底撕裂般的慘嚎!巨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老四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將他龐大的身軀死死架住,才沒讓他砸在地上。

林薇的身體猛地一晃,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碎!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靠著墻壁,才勉強沒有倒下。那空洞的眼神里,最后一絲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死寂和毀滅的欲望。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中的復(fù)合弩,冰冷的弩箭指向虛空,仿佛那里站著她的仇敵。

據(jù)點內(nèi),壓抑的哭泣聲瞬間變成了絕望的悲鳴。女人們緊緊摟住自己的孩子,失聲痛哭。男人們紅著眼睛,狠狠一拳砸在墻壁上。整個磐石據(jù)點,瞬間被巨大的、無法化解的悲傷和絕望徹底吞噬。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葉蓁那因為過度疲憊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起,壓過了所有的悲泣:

“搖頭…不是說他死了。”

這句話,如同在死寂的冰湖中投入一塊巨石!

韓驍猛地停止了掙扎,布滿淚水和血污的臉龐上,茫然和狂喜瞬間交織!林薇抬起弩箭的手僵在半空,死寂的眼中猛地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愕然地看向葉蓁。

葉蓁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繼續(xù)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千斤重擔:

“他…還活著。心跳…很微弱,但還在跳。子彈…打穿了肺葉,擦傷了脊柱邊緣…最麻煩的…是子彈上的東西。”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不是普通子彈,有劇毒…還有…某種強效的神經(jīng)抑制劑和…輻射污染源。我清除了大部分,但…殘留的毒素和輻射…還在持續(xù)破壞他的神經(jīng)和生理機能…我用了最強的解毒劑和抗輻射藥…只能暫時吊住他的命…”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韓驍和林薇那重新燃起希望卻又更加擔憂的臉,說出了最殘酷的現(xiàn)實:

“他陷入了深度昏迷…或者說…假死狀態(tài)。什么時候能醒…甚至…能不能醒…”葉蓁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醫(yī)者面對未知時的無力感,“…我不知道。也許一天,也許一周…也許…永遠。”

“而且…”葉蓁的聲音變得更加凝重,目光轉(zhuǎn)向老四,“老四,你帶人去清泉坳水源取樣!立刻!馬上!我懷疑…秦岳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是殺人!”

老四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沒有任何廢話,重重一點頭,松開架著韓驍?shù)氖郑D(zhuǎn)身對著幾個還能行動的、眼神堅毅的戰(zhàn)士低喝一聲:“跟我走!”幾人如同離弦之箭,抓起武器就沖出了據(jù)點大門,再次撲入外面的風雪和未知的危險之中。

葉蓁的話如同第二道驚雷!秦岳的目標是水源?!如果清泉坳的水源被污染…那對整個磐石據(jù)點意味著什么?滅頂之災(zāi)!

希望與絕望交織,巨大的悲傷被更深的危機感暫時壓下。韓驍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淚混合物,巨大的痛苦和憤怒轉(zhuǎn)化為一種更加狂暴、更加不顧一切的力量!他死死盯著急救所的方向,又猛地轉(zhuǎn)向據(jù)點緊閉的大門,眼中燃燒著毀滅一切的火焰!燼哥還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韓驍就算把天捅破,把地獄踏平,也要把他拉回來!至于血屠幫…秦岳…他要他們百倍、千倍地償還!

林薇緩緩放下了指向虛空的弩箭。她走到韓驍身邊,沒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極其仔細地檢查著復(fù)合弩的弓弦,一枚枚擦拭著冰冷的破甲箭頭。她的動作一絲不茍,眼中燃燒著毀滅一切的火焰!燼哥還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韓驍就算把天捅破,把地獄踏平,也要把他拉回來!至于血屠幫…秦岳…他要他們百倍、千倍地償還!

林薇緩緩放下了指向虛空的弩箭。她走到韓驍身邊,沒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極其仔細地檢查著復(fù)合弩的弓弦,一枚枚擦拭著冰冷的破甲箭頭。她的動作一絲不茍,眼神卻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那里面沒有淚,只有最純粹的、淬了毒的殺意。葉蓁的話,秦岳的目標…很好。這仇恨,又多了一層。她會讓秦岳,讓整個血屠幫,親耳聽聽,什么叫真正的“慘叫交響樂”!

葉蓁疲憊地靠在門框上,看著眼前這群被悲傷、憤怒和即將爆發(fā)的毀滅欲籠罩的人。她看著急救所內(nèi)微弱的心電監(jiān)護儀上那極其微弱、卻依舊頑強跳動的曲線。

陳燼還活著,在生與死的鋼絲上掙扎。

清泉坳的水源,可能正被致命的毒藥侵蝕。

而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惡魔,正躲在暗處,微笑著欣賞他一手導(dǎo)演的“樂章”。

磐石的天空,從未如此黑暗。但黑暗中,那微弱的、代表生命的心跳,和眼中燃燒的復(fù)仇火焰,是這片絕望廢墟上,最后的不屈光芒。

……

血屠幫核心巢穴·“觀測站”

厚重的鉛合金門無聲滑開,隔絕了外面通道內(nèi)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鳴和某種大型設(shè)備運轉(zhuǎn)時發(fā)出的、如同巨獸磨牙般的嘶嘶聲。

門內(nèi),是絕對的寂靜與冰冷。巨大的空間由光滑如鏡的銀白色合金構(gòu)成,天花板、墻壁、地板渾然一體,散發(fā)著幽幽的冷光,倒映著室內(nèi)寥寥的設(shè)備和那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孤高身影。空氣里只有中央那臺結(jié)構(gòu)復(fù)雜、布滿各種指示燈和管線的儀器內(nèi)部,發(fā)出極其微弱、如同精密鐘表般的滴答聲,以及旁邊幾塊巨大屏幕上數(shù)據(jù)流無聲滾動的幽光。

秦岳背對著門口,微微前傾著身體,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中央控制臺一塊光滑的觸摸屏上優(yōu)雅地滑動、點擊。他面前最大的一塊屏幕上,赫然被分割成數(shù)個畫面:

左上角,是磐石據(jù)點急救所內(nèi)部的實時影像!角度隱蔽,清晰度極高。可以看到葉蓁沾滿血污、蒼白而專注的側(cè)臉,看到她手中手術(shù)刀快速而精準的動作,看到擔架上陳燼毫無生氣的身體,看到心電監(jiān)護儀上那微弱卻頑強跳動的曲線。畫面甚至捕捉到了葉蓁在發(fā)現(xiàn)脊柱骨質(zhì)異常時,那極其細微的停頓和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

右上角,是磐石主廳的混亂場景。韓驍狀若瘋魔的咆哮和崩潰,林薇抱著弩箭如同冰雕般的死寂與毀滅欲,老四的沉默阻攔,以及據(jù)點民眾那絕望的悲泣…每一個人的表情,每一份痛苦,都被高清鏡頭無情地捕捉、放大。

下方的主畫面,則是風雪彌漫的清泉坳戰(zhàn)場!硝煙尚未散盡,遍地狼藉。血屠幫的武裝車輛殘骸還在冒著黑煙,雪地上大片大片刺目的暗紅尚未被新雪完全覆蓋。畫面中心,正是陳燼中彈倒下的位置,那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在雪白背景中如同一個巨大的驚嘆號。鏡頭緩緩移動,掃過戰(zhàn)場上散落的尸體、斷裂的武器、燃燒的殘骸…最終,定格在幾個穿著磐石據(jù)點裝束的身影(老四帶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接近清泉坳內(nèi)那處被巨石環(huán)抱、不斷涌出清澈泉水的泉眼。

秦岳的嘴角,始終保持著那副溫和、完美的微笑弧度。他輕輕地、無聲地鼓了鼓掌,仿佛在欣賞一幕精彩的演出落幕。

“完美…”他低語,聲音帶著一種沉醉般的滿足感,在冰冷的空間里輕輕回蕩,“痛苦的顫音…絕望的哀鳴…還有這奮力掙扎卻徒勞無功的憤怒序曲…多么豐富的層次感。”

他的手指在觸摸屏上輕輕一點,主畫面迅速放大,聚焦在老四他們從泉眼中取出的水樣上。清澈的水在特制的采樣瓶中微微晃動。

“清泉坳…磐石的生命線。”秦岳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很快,這份甘甜,就會變成最甜美的死亡毒藥。慢性…隱蔽…足以讓磐石從內(nèi)部…優(yōu)雅地…腐朽、崩潰。”他似乎在品味著這個計劃帶來的美感。

他轉(zhuǎn)過身,動作優(yōu)雅從容。金絲眼鏡后的淺棕色眼眸,溫和依舊,卻找不到一絲屬于人類的溫度。他走到旁邊一個恒溫恒濕的合金陳列柜前。柜內(nèi),柔和的燈光下,擺放著幾件物品:一枚沾染著干涸血跡、造型獨特的變種鼠獠牙;一塊刻著模糊“磐石”字樣的金屬牌;還有…一支被擦拭得锃亮、槍管細長、造型奇特的狙擊步槍——正是擊傷陳燼的那支。

秦岳的目光落在狙擊步槍上,如同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隔著冰冷的玻璃,極其輕柔地撫摸著槍管的輪廓,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迷戀。

“我的‘吟唱者’…你今天的表現(xiàn),一如既往的…完美。”他喃喃自語,嘴角的微笑加深,“那特制的‘湮滅之吻’…混合了神經(jīng)毒素、強效抑制劑和定向輻射塵…足以讓最頑強的生命,在痛苦與清醒的邊緣…長久徘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看到了急救所里在生死線上掙扎的陳燼。

“看著他掙扎,看著他守護的一切在他身邊…一點一點…分崩離析…”秦岳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的絮語,眼神卻冰冷如萬載寒冰,帶著一種純粹的、非人的探究欲,“這將是…最動人的…第二樂章。我很好奇,當磐石的水源變成催命符,當信任在猜疑中崩塌,當希望被絕望徹底吞噬…陳燼…如果你還能感知到這一切,你的靈魂…會發(fā)出怎樣…美妙的…絕唱?”

他緩緩收回手指,走到控制臺前。屏幕上,老四他們已經(jīng)取完水樣,正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快速撤離清泉坳。

秦岳的手指在觸摸屏上優(yōu)雅地滑動,調(diào)出一個加密的通訊界面。他輸入了一串復(fù)雜的指令,然后按下發(fā)送。

屏幕上跳出一個簡潔的確認框:【“凋零”指令已發(fā)送至“清泉坳-深井滲透器”。污染釋放倒計時:71:59:59…】

看著那不斷跳動的倒計時數(shù)字,秦岳臉上那完美的微笑,終于染上了一絲真實的、近乎狂熱的期待。

“樂章…繼續(xù)。”他輕聲說,聲音消散在冰冷的合金空間里,只留下儀器內(nèi)部那永恒不變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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