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聞仲親征
- 封神,青銅紀(jì)元
- 斷橋塵埃
- 2474字
- 2025-07-09 11:56:24
紫電劈開朝歌上空鉛云時,聞仲指尖深深掐進(jìn)軍報染血的素絹。雷霆炸響的剎那,案幾上的青銅燈盞突然迸出寸長火星,將他半白的長須燎得焦卷。這位三朝元老的丹鳳眼微微顫動,渾濁的眸中翻涌著比東海怒濤更洶涌的驚怒——那紙上“魔家四將盡喪“六字,墨跡未干便被鮮血浸透,分明是西征大軍最后的悲鳴。他喉間溢出壓抑的低吼,仿佛困獸在撕裂自己的臟器,顫抖的指尖拂過軍報邊緣殘留的箭鏃,那是魔禮紅臨死前拼死傳遞消息時嵌入掌心的遺物。
案頭的青銅爵里還剩半盞殘酒,是昨夜慶功宴的余瀝——三日前剛收到魔家四將困死西岐的捷報,那時他還對著前來報喜的偏將笑道:“這四兄弟的混元傘,總算能讓西岐小兒嘗嘗厲害。”誰料短短三日,竟成了陰陽兩隔的絕筆。
“廢物!”
“荒謬!“一聲怒喝震得梁柱間的積灰簌簌落下,鎏金蟠龍紋的梁枋在聲波中微微震顫。聞仲青筋暴起的右手猛地將浸透血漬的軍報摜在地上,玄鐵所鑄的九錫令牌從廣袖中滑出,在金磚地面上撞出沉悶的響聲。令牌邊緣鐫刻的二十八星宿圖,此刻正映著案頭搖曳的燭火,宛如星斗墜落人間。
這聲音讓侍立在側(cè)的親兵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他們跟隨這位太師征戰(zhàn)三十年,踏遍東海三千里,掃平北海十萬妖,卻從未見他如此失態(tài)。太師腰間懸掛的雌雄雙鞭此刻無風(fēng)自動,鞭梢綴著的青銅鈴鐺發(fā)出細(xì)碎嗚咽,仿佛預(yù)知著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
府外的風(fēng)雨愈發(fā)狂暴,豆大的雨點砸在牛皮帳篷上,發(fā)出密集的鼓點聲。聞仲凝視著府外翻涌的烏云,恍惚間看見西岐城下那些被炸毀的風(fēng)火輪殘骸。那烈焰般的紅綢在暴雨中飄搖,哪吒的乾坤圈不知去向,只留下滿地焦黑的殘垣斷壁,在他腦海里反復(fù)翻滾。
驟雨如注,打在青銅護(hù)甲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聞仲凝視著積水倒映的破碎云影,魔家四將的面容突然在雨幕中扭曲浮現(xiàn)。去年孟冬的餞行場景如利刃剜心——佳夢關(guān)城頭獵獵作響的玄色旌旗間,魔禮青腰間的混天珠鏈叮當(dāng)作響,他拍著胸脯保證:“太師且放寬心,待開春便提著姜子牙的首級回來飲酒。“身后魔禮紅正緩緩轉(zhuǎn)動混元傘,細(xì)密傘骨間滲出縷縷暗金色光華;魔禮海將碧玉琵琶橫抱胸前,試音時撥動的弦音震落了城垛積雪;魔禮壽的花狐貂在袖中不安地扭動,尖利爪子勾破了玄色綢緞。
那時他拄著雌雄雙鞭,看著四兄弟背后的法寶囊鼓鼓囊囊,銅鈴狀的金眼神鶯突然從云頭俯沖而下,在他耳畔發(fā)出凄厲鳴叫。心頭警兆大盛,他特意按住魔禮青的肩膀叮囑:“闡教那群雜毛詭計多端,切不可輕敵。“話音未落,魔禮紅的混元傘突然無風(fēng)自動,卷起的氣浪掀翻了案上酒爵。如今想來,那些飛濺的酒液竟似預(yù)兆著今日的血光,而當(dāng)時的豪言壯語,早已化作黃泉路上的招魂幡。
“添油……這是在給西岐添油啊!”聞仲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半年來自己派人輪番攻伐西岐的決策,當(dāng)時自己正忙于內(nèi)部事務(wù),不能親征每一次增派兵力,都像是往無底洞里投入石塊,只換來西岐更深的冷笑。那些年輕將領(lǐng)的熱血,竟成了滋養(yǎng)敵軍的養(yǎng)料,而自己精心布局的攻勢,不過是為姜子牙的封神榜再添幾筆血色注腳。
正思忖間,門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檐下懸掛的七盞走馬燈。其中一盞繪著魔家四將鎮(zhèn)守關(guān)隘的圖景,那是二十年前他們初入軍伍時的模樣。聞仲盯著燈影里魔禮紅張開混元傘的姿態(tài),喉間突然涌上腥甜——當(dāng)年這傘曾收過七十二處反賊的兵器,如今卻連自家性命都護(hù)不住。
案頭堆疊的軍報突然在風(fēng)中嘩啦啦翻動,露出底下那張標(biāo)記著商軍布防的羊皮地圖。聞仲的目光掃過一個個被朱砂圈住的據(jù)點:佳夢關(guān)、青龍關(guān)、汜水關(guān)……每處關(guān)隘都插著殷商的玄鳥旗,卻像被無形的手逐一拔起。他突然想起年輕時隨太師黃滾征戰(zhàn),老將軍常說“鈍刀子割肉最疼”,那時他只當(dāng)是沙場閑話,此刻才懂那痛楚——西岐就像把卷了刃的刀,看似每次只割下小塊皮肉,可日積月累,殷商這條巨龍早已鮮血淋漓。
“太師,要不要傳召鄧九公?”親兵小心翼翼地問,話音未落就見聞仲從架上取下一卷泛黃的兵書,正是當(dāng)年與魔家四將共同批注的《六甲秘策》。
聞仲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懸掛的《山河社稷圖》前。圖上的西岐地界正泛著淡淡的金光,那是民心所向的祥瑞之氣,而殷商的疆域卻被一道道黑線纏繞——北伯侯崇侯虎謀逆,東伯侯姜文煥起兵,南伯侯鄂順響應(yīng),都城朝歌也因連年內(nèi)耗而元?dú)獯髠K蝗幻靼祝Ъ宜膶⒌臄⊥霾皇墙Y(jié)束,而是開始。那些對截教心生疑慮的門人,都在看著這場戰(zhàn)爭。
這時,戶部侍郎匆匆闖進(jìn)來,手里攥著軍糧賬簿:“太師,汜水關(guān)急報,糧草只夠支撐月余。”聞仲瞥了眼賬簿上觸目驚心的赤字,眉頭緊鎖,深知如今軍餉短缺,已是燃眉之急。
“備車,去摘星樓。”聞仲緩緩系上腰間的金鞭,那上面刻著“忠君報國”四個字,是先帝托孤時所賜。鞭身的紋路里還嵌著三十年前征討鬼方時的血漬,如今被掌心的冷汗浸得發(fā)亮。
親兵愣住了:“此刻去摘星樓?”
“去點將臺。”聞仲的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告訴天下,老夫要親自去會會姜子牙。”
他走出帥府時,風(fēng)雨恰好停歇。天邊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半截殘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街面上的百姓紛紛跪倒,他們敬這位鎮(zhèn)守殷商六十年的老太師,盼著他能挽救危局。聞仲停下腳步,望著遠(yuǎn)處巍峨的摘星樓,那里曾是他輔佐君王、商議國事的地方,如今卻也難掩朝堂的頹勢。街角傳來孩童的歌謠:“玄鳥死,鳳鳴崗,西岐城外麥?zhǔn)蛳恪保牭盟o了金鞭。
“傳我將令,”他轉(zhuǎn)身對親兵說,“調(diào)三山關(guān)總兵率三百飛虎軍為前部,老夫明日辰時出兵,直抵西岐。”話音剛落,就見太史令抱著占星圖匆匆趕來,指著圖上那顆搖搖欲墜的商星道:“太師,天象示警,此行恐有大兇。”聞仲接過占星圖,在燭火上點燃,火星落在他皴裂的手背上竟渾然不覺。
金鞭在掌中輕輕顫動,仿佛也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決戰(zhàn)。聞仲知道,這一去或許再無歸期,但他身后的萬里江山,容不得他退縮。那些散落的玄鳥旗,總得有人親手把它們重新插回去。
夜色漸深時,點將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聞仲獨(dú)自站在將臺中央,望著臺下密密麻麻的士兵。他們的鎧甲上還帶著征塵,臉上卻已燃起久違的斗志。當(dāng)他高舉金鞭時,三萬人的呼喝聲沖破云層,驚得朝歌上空的宿鳥四散飛起。
“告訴西岐,”聞仲的聲音在夜風(fēng)中回蕩,“殷商的擎天柱,還沒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