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在凡間織就三十載春秋。昔日的少年蕭逸已至不惑,鬢角染了微霜,眉宇間沉淀著歷經(jīng)世事的溫厚。他與林瑤在江南水鄉(xiāng)筑了座竹籬茅舍,門前流水潺潺,屋后植滿了從仙界移栽的忘憂草。林瑤依舊是初見時的模樣,白衣勝雪,眸光清冽,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凡塵煙火的暖意。
她收斂了全部仙力,只在蕭逸偶感風寒時,指尖凝一絲靈氣溫養(yǎng)他的經(jīng)脈。凡人的壽命如白駒過隙,這是林瑤留在凡間必須承受的枷鎖。每當深夜蕭逸熟睡,她便獨立窗前,望著天邊那輪被云霧半遮的明月,仙骨深處總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那是仙凡之別刻在靈魂里的烙印。
這日,蕭逸從鎮(zhèn)上帶回一簍新鮮的蓮蓬。他剝開蓮子,將清甜的蓮肉遞到林瑤唇邊,笑眼彎彎:“今日張婆婆說,我家娘子看著比當年剛嫁過來時更年輕了,怕是偷藏了什么駐顏秘方。“
林瑤含住蓮肉,指尖輕輕拂過他鬢角的霜色,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人間歲月催人老,倒是我,成了個不肯長大的妖怪。“
蕭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若能與你相守,便是滿頭華發(fā),亦是人間至幸。“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塊溫潤的玉佩,“今日在鎮(zhèn)上遇見位云游的老道,說這玉能聚氣凝神,你戴著,權當我送你的生辰禮。“
那玉佩觸手生溫,竟隱隱有靈氣流轉(zhuǎn)。林瑤指尖一顫,抬眼看向蕭逸,卻見他眼中只有純粹的關切,并無半分察覺。她知道,這絕非凡品,怕是那老道看出了她的不凡。
“這玉...太過貴重了。“她輕聲道。
“你值得世間所有貴重之物。“蕭逸替她將玉佩系在頸間,玉墜貼著心口,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然而,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三日后,江南突降罕見的寒霜,時值盛夏,草木一夜之間盡數(shù)枯萎。蕭逸晨起時,見院中忘憂草的葉片上凝著冰晶,竟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紫光。
林瑤臉色驟變,指尖撫上忘憂草,一股陰冷的邪氣順著她的經(jīng)脈竄入,她猛地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絲仙血。
“瑤兒!“蕭逸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是...是封印的余孽。“林瑤氣息微喘,“當年我們加固封印時,那股邪惡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它竟以寒霜為引,滲入了凡間。“她抬眼望向天際,只見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被灰黑色的云層籠罩,云層深處,隱約有紫色的電光游走。
寒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不出半日,整個江南水鄉(xiāng)已被冰封。百姓們躲在屋內(nèi)瑟瑟發(fā)抖,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冰。蕭逸握著林瑤的手,只覺她的指尖冷得像冰,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
“瑤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沉聲問道。
林瑤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掙扎。她知道,此刻若暴露仙身,不僅會引來仙界的注意,更可能將蕭逸卷入更大的危險。但看著百姓受難,看著蕭逸擔憂的眼神,她無法再隱瞞。
“當年修復封印時,我損耗了太多仙元,又強行留在凡間,仙基早已不穩(wěn)。“她輕聲道,“這寒霜中的邪氣,專為侵蝕仙體而來,我...恐怕?lián)尾涣颂谩!?
話音未落,天際的紫電突然化作一道匹練,直劈向他們的茅舍。林瑤瞳孔驟縮,推開蕭逸,自身化作一道白光迎了上去。仙光與紫電碰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茅舍瞬間化為齏粉。
蕭逸被氣浪掀飛,撞在斷壁殘垣上,口中鮮血直流。他掙扎著抬頭,只見林瑤白衣染血,被紫電纏繞著飛向空中。那紫電如同活物,瘋狂地啃噬著她的仙體,每一次閃爍,都讓她的身形變得更加虛幻。
“瑤兒!“蕭逸嘶聲吶喊,抓起地上的鎮(zhèn)妖劍——那是當年林瑤尋回的神器之一,此刻竟在他手中微微發(fā)燙。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紫電中傳來:“仙界叛徒,竟敢私留凡間,今日便讓你形神俱滅!“
林瑤咬牙支撐,看向蕭逸的目光充滿了不舍:“蕭郎,快走!帶著鎮(zhèn)妖劍,去找...去找當年幫我的那位仙子!“她說著,猛地將混沌珠與聚靈鼎從懷中拋出,三件神器同時發(fā)光,暫時逼退了紫電。
但這只是片刻的喘息。紫電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狂暴。林瑤閉上眼,周身散發(fā)出柔和的白光,那是她燃燒仙元的最后一搏。
“不——!“蕭逸目眥欲裂,握著鎮(zhèn)妖劍沖向空中。就在這時,他胸前的玉佩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金光與鎮(zhèn)妖劍的劍氣融合,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刺紫電。
“這是...昆侖仙玉?!“紫電中的聲音充滿了驚愕,攻勢竟為之一滯。
林瑤趁機收回神器,落在蕭逸身邊,臉色蒼白如紙:“這玉佩...是昆侖仙宗的信物,你從何處得來?“
蕭逸來不及細想,只覺手中的鎮(zhèn)妖劍越發(fā)灼熱,劍柄上的紋路竟亮起了紅光。他看向林瑤,眼神堅定:“不管這玉是什么來歷,今日我定不會讓你有事!“
就在此時,天際傳來一聲清越的鐘鳴,灰黑色的云層被一道金光劈開。一位身著七彩仙裙的仙子踏云而來,正是當年幫助林瑤的那位仙子——云華。
“孽障,安敢在凡間作祟!“云華仙子玉手一揮,一道彩虹般的光帶飛出,纏繞住紫電。紫電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化作一道黑煙,消失在云層中。
寒霜隨之退去,陽光重新灑在大地上。云華仙子落在兩人面前,看向林瑤的目光充滿了痛惜:“你這傻丫頭,為了凡人,竟將自己逼到這般境地。“
云華仙子將林瑤和蕭逸帶回了一處隱蔽的仙山。林瑤傷勢極重,仙元幾乎耗盡,陷入了沉睡。云華仙子為她療傷,同時向蕭逸道出了真相。
原來,當年的邪惡力量名為“噬魂魔“,本是上古時期被封印的魔神殘魂。林瑤修復的只是外層封印,噬魂魔的一縷殘魂早已附著在她身上,借著她留在凡間消耗仙元的機會,漸漸蘇醒。而那昆侖仙玉,竟是當年封印噬魂魔的仙尊遺留之物,唯有持有仙玉之人,方能催動鎮(zhèn)妖劍斬殺噬魂魔。
“林瑤她...還能醒來嗎?“蕭逸守在林瑤床邊,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心中惶恐不安。
云華仙子嘆了口氣:“她仙基已毀,若繼續(xù)留在凡間,不出三日便會形神俱滅。唯有返回仙界,以瑤池仙露滋養(yǎng),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蕭逸猛地抬頭:“那便帶她回仙界!“
“談何容易。“云華仙子搖頭,“人仙相戀,本就觸犯天條。當年仙帝念你們有功,才破例允她留在凡間。如今她仙基被毀,若回仙界,定會被問責私通凡界之罪,屆時恐難保全。“
蕭逸沉默了。他知道仙界的規(guī)矩森嚴,林瑤為了他,早已放棄了仙子的身份和長生的機會。如今他又怎能為了讓她活下去,而將她推入另一個牢籠?
“有沒有別的辦法?“他急切地問,“比如...我也修仙,這樣就能陪在她身邊,哪怕是去仙界受罰,我也愿意!“
云華仙子看著他眼中的堅定,微微動容:“凡人修仙,九死一生。更何況,你已過不惑之年,經(jīng)脈漸老,修仙之路比常人更加艱難百倍。“
“我不怕!“蕭逸斬釘截鐵,“只要能救瑤兒,再難我也愿意!“
就在這時,沉睡的林瑤突然睜開了眼。她看向蕭逸,眼中淚光閃爍:“傻瓜...你又何必...“
蕭逸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瑤兒,你為我放棄了仙途,我又怎能讓你獨自承受這一切?從今往后,無論仙界還是凡間,生或死,我都要與你一起。“
林瑤泣不成聲,反手握緊他的手。
云華仙子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帶著一絲欣慰:“罷了,你們這份情,連天地都要動容。我這里有一部《凡塵問道經(jīng)》,乃我偶然所得,專為凡人參悟仙法所創(chuàng),你且拿去試試。只是能否成功,全看你的造化。“
她將一部散發(fā)著古樸氣息的玉簡遞給蕭逸。蕭逸鄭重接過,看向林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