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有個老主顧,臨時缺個可靠的‘跑腿’。東西有點……敏感。目的地不遠,就在‘黑石深淵’前哨站,邊緣地帶,規矩少。時限很緊,接活兒后12小時內必須送到指定坐標點接頭。”巴克說道。
我的心跳加速了,我嗅到了危險,但也看到了急需的曙光。“報酬?”
巴克伸出機械手的五根粗壯金屬手指:“五千。能量幣。”
五千!這個數字像強心針一樣瞬間注入我緊繃的神經。雖然離123000的深淵還很遠,但這正是救林文文第一療程的關鍵,足以覆蓋那3000能量幣的藥材費。
“貨物是什么?”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追問道。
巴克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警告:“規矩就是,不該問的別問。我只能告訴你,是‘工程器材’。”他強調著那個詞,嘴角的弧度帶著嘲諷,“特別‘沉重’的那種。客戶只需要它安全、準時地出現在指定地點,交給指定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管,也最好別知道太多。”
非法武器。我心中瞬間了然。巴克口中的“工程器材”、“沉重”,加上這遠超常規的高額報酬和隱秘的交貨方式,指向性再明確不過。給星際海盜?還是某個正在進行非法武裝沖突的勢力?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巨大的風險——不僅僅來自運輸途中可能遭遇的巡邏隊、敵對勢力甚至黑吃黑,更在于一旦暴露,我將成為官方通緝的重犯!
林文文死灰般的臉龐,醫療屏幕上刺眼的警報波形,還有艾瑟那冰冷的數字“123000”瞬間壓倒了所有的顧慮。那個實驗員警告的“神經溶解”、“系統崩解”的話語如同鬼魅在耳邊回響。我沒有選擇。
“我干!”我的聲音十分堅定。
巴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痛快。押金兩千。任務失敗或者搞砸了,押金不退,剩下的錢也別想。另外,”他那只機械臂重重地按在柜臺上,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丑話說前頭,如果因為你泄露或者搞丟了這批‘器材’……我那老主顧的‘售后服務’可是終身制的,保證讓你后悔生在這世界上。想清楚了?”
兩千押金!我賬戶里只有400能量幣,根本不夠!我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又被冰冷的現實澆滅。巴克看著我瞬間變化的臉色,那雙小眼睛里仿佛洞悉一切。他慢悠悠地補充道:
“不過……看你這架勢,怕是連兩千都湊不出來吧?”他那只完好的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這樣,規矩也不是不能破。你要是真缺錢缺到這份上,我可以做個中人,跟老主顧說說情。押金……可以免了。”
“條件?”我沉聲問。
“條件就是,”巴克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笑容里充滿了毒蛇般的算計,“如果任務成了,你到手五千。但如果失敗……”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陰冷,“或者你敢帶著貨物跑路……小子,那兩千押金,就用你這條船和你這條命來抵。”
這是赤裸裸的賣身契,把命和船都押上了!失敗,或者巴克認定我失敗了,等待我的就是人船兩空。醫療艙里林文文微弱的生命體征數據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燒著我的神經。五天倒計時在腦海中滴答作響。放棄林文文?我做不到。
“貨物在哪?坐標給我。”
巴克笑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如同捕獲獵物的滿意笑容。他那只機械臂飛快地在個人終端上操作了幾下,一道加密數據流瞬間傳輸到我的電子義眼中。
“跟我來,取貨點不在這兒。”
幾分鐘后,在一個遠離主通道、堆滿廢棄貨運集裝箱的陰暗角落,巴克示意我停下。一輛沒有任何標識、涂裝斑駁的封閉式小型運輸懸浮艇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停在我們面前。
里面沒有駕駛員,只有一個固定在地板上的合金貨箱。箱子不大,約莫一米長、半米寬高,表面是啞光的鉛灰色,布滿細微的散熱孔,沒有任何標識,只有幾處明顯是后期加裝的強化固定鎖扣。箱體散發著一股冰冷的金屬氣息,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里面禁錮著什么兇獸。我注意到箱子側面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正在閃爍微弱藍光的溫度計讀數,顯示內部溫度低得驚人。
這就是價值五千能量幣的“工程器材”。
巴克努了努嘴:“喏,你的‘金疙瘩’。記住我的話:準時、安全、送到指定坐標。收貨人只認坐標信號和你的生物特征碼。別耍花樣。”
我沒有廢話,上前檢查了固定鎖扣的牢固度,然后操控懸浮艇的機械臂,將這個沉重的鉛灰色箱子小心翼翼地轉移到守護者號的貨艙中。看著貨艙門緩緩關閉,將這個不祥之物吞沒,我感到一陣冰冷的戰栗順著脊椎爬升。我仿佛不是裝載了一件貨物,而是吞下了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或者……打開了一個通往未知深淵的盒子。
我轉身,巴克已經不見了蹤影,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有電子義眼上冰冷的坐標點和十二小時倒計時,提醒著我剛剛簽下了什么樣的契約。
“艾瑟,準備空間跳躍。坐標鎖定:黑石深淵前哨站,東區7號格納庫對接坐標。”舷窗外,熟悉的星流曲線開始扭曲、拉長,預示著跳躍即將開始。我緊握操縱桿,壓下心中翻涌的對貨箱本質的厭惡與對未知危險的警惕。
“引擎充能中,管理員。”艾瑟平穩的電子音響起,“坐標已鎖定,航線優化完成。是否立即啟動跳躍程序?”
“啟動!”我沒有絲毫猶豫。時間就是林文文的生命線,每一秒的耽擱都讓我心如刀絞。
引擎的嗡鳴驟然拔高,能量讀數在峰值處瘋狂躍動。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股強大、混亂且帶著明顯人為痕跡的能量亂流如同無形的絞索,粗暴地纏繞、撕扯著即將成型的跳躍通道,守護者號劇烈震顫,仿佛被無數只巨手瘋狂搖晃。
“警告!警告!”艾瑟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空間跳躍程序強行中斷,檢測到目標坐標點周邊空間存在高強度、定向性‘空間跳躍抑制場’!干擾源為復數,疑似……軍用級無標識干擾裝置。”
“干擾裝置?!”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這絕非巴克輕描淡寫的“規矩少”能解釋的,黑石深淵前哨站外圍竟然布設了軍用級的干擾網?是針對所有人,還是……專門等著某些人?我運送的這箱“特殊貨物”,顯然會觸動某些勢力的敏感神經!
“該死!”我一拳砸在控制臺上,冰冷的合金傳來反震的疼痛,但這疼痛遠不及我內心的焦灼和陡然升起的警覺。十二小時的時限像絞索般勒緊了我的咽喉。“最近的、能避開這該死干擾網的穩定跳躍點在哪里?快!篩選路徑!”
光幕上星圖急速閃爍,代表干擾裝置覆蓋區的紅點如同瘟疫般蔓延在黑石深淵前哨站外圍。艾瑟的運算核心高速運轉,最終鎖定了一個相對稀疏區域的微小光點。“距離黑石深淵前哨站0.5光年,‘廢礦星-γ’空間信標點。該區域干擾場強度低于臨界值,可強行撕裂生成跳躍窗口。預計跳躍后,需常規航行4小時7分抵達最終目的地。”
“立刻更改跳躍坐標!鎖定‘廢礦星-γ’信標點!”我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跳躍完成后自動駕駛,目標:黑石深淵前哨站東區7號格納庫,越快越好。”
“坐標已重置。空間跳躍情緒充能:83%。開始……跳躍!”
守護者號冒出藍色光芒,消失在彭斯星。當飛船艱難地脫離超空間狀態時,廢礦星-γ那布滿巨大礦坑的死寂行星出現在前方,導航信標閃爍著微弱的信號——
“自動駕駛模式已開啟,最大安全航速設定。預計抵達時間:4小時6分。”艾瑟的報告冰冷而詳細。
我疲憊地靠進駕駛座,高度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但內心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等級。干擾裝置的出現絕非偶然。我死死盯著導航屏幕上那個代表目的地的紅點,以及旁邊不斷跳動的倒計時。貨艙里那個沉重的鉛灰色箱子,此刻更像一個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磁石,吸引著黑暗中的獵手。我強迫自己閉目養神,但林文文蒼白的面容和醫療艙里閃爍的警示燈,與那遍布星圖的干擾裝置紅點交織在一起。
這四小時的常規航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雷區。飛船在空曠死寂的星域中孤獨前行,引擎的轟鳴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我幾乎是全程手動監控著被動偵測系統,精神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描著周圍的每一寸空間。窗外廢礦星丑陋的輪廓和遠處干擾裝置覆蓋區隱約的能量擾動,構成了一幅壓抑而危機四伏的畫卷。
終于,在倒計時歸零的最后幾分鐘,那個由廢棄鋼鐵和混亂燈光組成的龐然大物——黑石深淵前哨站,出現在視野盡頭。它像一個巨大的、布滿尖刺的海膽,漂浮在虛空之中。
“接近目標空域,正在對接東區7號格納庫…對接請求已發送…對接權限確認…引導光束鎖定…對接程序啟動中…”艾瑟的報告聲在寂靜的駕駛艙內響起。
飛船在自動駕駛下,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靈巧地避開漂浮的垃圾和幾艘在干擾區邊緣游弋、形跡可疑的改裝艦船,穩穩地滑入那個巨大、銹跡斑斑如同怪獸口腔般的開放式格納庫。對接臂鎖死的震動傳來。
“對接完成。”艾瑟報告,同時補充,“被動偵測系統未發現鎖定本艦的武器能量或追蹤信號。”
我沒有絲毫停頓,如同離弦之箭沖向貨艙。再次確認鉛灰色箱子鎖扣完好后,我深吸一口氣,啟動了外部艙門。嘶啞的金屬摩擦聲中,艙門打開,露出了那個散發著冰冷與不祥氣息的箱子。幾乎在艙門開啟的同一秒,三個身影從陰影中無聲地靠攏。為首的刀疤光頭壯漢,目光如同剃刀,掃過箱子,也掃過我。掃描認證,綠燈亮起。
“貨對。陳沫。”
“錢。”我言簡意賅,目光銳利地觀察著對方和四周。
光頭壯漢咧嘴一笑,滿是黃牙的嘴里吐出兩個字:“驗完。”跟班上前,儀器接駁。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干擾裝置的存在讓他對任何意外都有了心理準備。我全身肌肉緊繃,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發難。格納庫深處的噪音仿佛被放大,每一次金屬碰撞都像敲在神經上。
終于,光頭拔出儀器,將一個沉甸甸的黑色金屬小盒丟向我。我穩穩接住,打開,藍光璀璨的能量幣和晶體無誤。
“巴克的信譽,我信。”我說完,轉身就走,“艾瑟,解除對接,立刻起飛!最大航速脫離空域,規避原干擾區域,設定隨機規避航線!”
守護者號引擎怒吼,在光頭壯漢意味深長的注視下,如同受驚的蝙蝠,猛地竄出格納庫,迅速消失在混亂的鋼鐵叢林之外。
這一次,脫離的過程充滿了戰術性規避。飛船沒有直線逃離,而是在干擾裝置覆蓋區的邊緣,利用廢棄的巨型結構物和密集的金屬垃圾帶作為掩護,進行著高速、不規則的蛇形機動。艾瑟忠實地執行著指令,引擎在極限邊緣咆哮。
直到導航屏幕上那個代表著“黑石深淵”前哨站的龐大信號源徹底消失,被動偵測系統也確認沒有任何追蹤信號咬上來,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氣,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干擾裝置的陰影依然籠罩心頭,但手中的黑盒子沉甸甸的分量讓他暫時壓下了疑慮。
五千能量幣!到手了!
沒有絲毫喘息,我立刻將星圖切換到“香料之路”——自由港。時間依然緊迫。
“艾瑟,鎖定‘香料之路’自由港核心交易區坐標!準備二次跳躍!”我的聲音帶著疲憊,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請管理員講述能夠引發高度情緒共鳴的故事,由艾瑟進行情感捕捉、波形轉化與定向注入。閾值80%。”熟悉的麥克風圖標出現。
“講一個故事吧,艾瑟。一個關于古老商旅的故事……在黃沙漫天的時代,穿越死亡之海的駝隊,依靠著星辰和不屈的意志,將遠方的希望帶給垂危的生命。香料的氣息是救贖的號角。路途布滿盜匪和陷阱,但領頭的向導,他的目光穿透沙塵與黑夜,始終鎖定著遠方那片能治愈一切傷痛的生命綠洲……他不能停歇,哪怕風沙割裂肌膚,哪怕陷阱在前方等候,因為等待著他帶回香料的人,生命如同沙礫般從指縫滑落……他必須更快!像穿過壁壘的利箭!目標——香料之路!”
隨著我故事的推進,跳躍引擎再次發出共鳴般的嗡鳴,能量讀數穩定攀升。這一次,空間無比順暢地在飛船前方被溫柔地撕開,形成一條璀璨的光之通道。
“跳躍通道穩定生成……跳躍倒計時……3…2…1…啟動!”
守護者號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猶豫地扎入光流,將黑石深淵的干擾陰影和危險拋在身后,全速駛向充滿藥材希望的“香料之路”自由港。貨艙內,醫療艙的光芒,似乎也隨著引擎的穩定轟鳴而明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