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5月29日，《十八歲的天空》殺青次日。

電腦報端的信息如同一顆小石子，在陳鋒平靜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漣漪。

他習慣性地瀏覽著影視圈的資訊，一則《金粉世家》于昨日（5月28日）在京舉行盛大開機儀式的新聞配圖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上，主演陳昆、董婕等人笑容得體，被閃光燈包圍，一派喜氣洋洋。

陳鋒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那個略顯青澀的身影，沒有小劉。

“嗯？”他微微蹙眉，食指在滾輪鼠標上無意識地敲了敲，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這與他之前的認知相左，小劉明明說過，在藝考前她就已經成功簽約了《金粉世家》的白秀珠一角。

開機如此重要場合，作為主要角色之一，人沒到場？

疑問如藤蔓般在心間纏繞。

陳鋒幾乎沒有猶豫，掏出他那部經典的直板諾基亞手機，屏幕還泛著幽幽綠光，指尖快速按下按鍵，發了一條QQ消息：“開機沒見到你？什么情況？”

信息發出后的等待顯得格外清晰，室內只有電腦主機風扇的低鳴。

幾乎只過了幾十秒，手機便發出了“嘀嘀嘀”的短信提示音，頻率快得顯出急切。

小劉的回信內容超乎想象的長，分了好幾條才完整收到。

陳鋒逐字逐句地讀完那密密麻麻的方塊字，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感慨的輕嘆。

原來這竟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中戲”。

導演李大偉早已心有所屬，白秀珠一角其實早已選定小劉出演。

合同簽了，人選定了，開機在即，宣傳上卻需要一劑強心針。

于是，李導團隊策劃了一場“虛晃一槍”的營銷——將目標鎖定了在韓國擁有巨大人氣的宋慧喬，對外放出“力邀國際巨星加盟”的煙霧彈，成功引爆了媒體和觀眾的期待值。

然而，臨近開機，“遺憾宣布因故未能達成合作”的新聞稿適時放出，賺足了眼球和話題熱度。

小劉，從頭到尾就是配合這場炒作的一枚煙霧彈。

她的“簽約”更像是配合宣傳需要的一份默契。

甚至為了配合這出戲的落幕，避免穿幫，她暫時都不能進組。

當然，小劉在信息里也提到，這恰巧與她六月初在美國參加初中畢業典禮的安排不沖突，因此雙方算是一拍即合，炒作方賺了熱度，小劉得以順利參加畢業禮。

“導演為戲，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陳鋒將手機放在桌面，目光投向窗外初夏的晴空，無奈地笑了笑。

李大偉這個名字，在圈內確實有些微妙。

他并非新人，之前執導過《京港愛情線》、《綠衣紅娘》等幾部作品，演員陣容不可謂不亮眼，后者有周訊、佟大偉，然而結果卻令人扼腕。

《京港》反響平平，《綠衣紅娘》更是被評“畫面堪稱精美，無奈敘事過于生澀，情節平淡如水”，收視慘淡，在同期劇集中幾乎無甚聲浪。

背負著前作失利的巨大壓力，也難怪《金粉世家》這位李導會如此兵行險著，用一場虛虛實實的“選角風云”來破釜沉舟，博取關注。

成功了，自然是營銷典范；失敗了，或許也無人在意這小小配角的人選風波。

細想來，內地影視圈這種“另辟蹊徑”的炒作手段，其實由來已久且花樣百出。

遠的不提，馮導的《大腕》前一年辦那場轟動全國的“葬禮發布會”，棺木一開，里面鋪滿美元冥幣。

《雍正王朝》熱播前，更是有神秘傳聞散布老北京城，“故宮夜深見雍正帝魂”的怪談滿天飛……

種種手段，早已被前輩們玩得出神入化。

相比之下，李導這次的“韓流借力”，倒也不算多么出格了。

陳鋒收回思緒，這些圈內風云終究是別人的戲臺。

和小劉隨意聊了幾句，便結束了話題。

他在QQ上跟群里的北電同學發了條信息“急需高考歷屆真題，江湖救急！”，然后抓起鑰匙和錢包，徑直出了門。

目標明確，帝都最大的一家新華書店。

書店里彌漫著紙張和油墨特有的清香，高考教輔專區的書架前人滿為患，擠滿了神色凝重、奮力翻找的家長和考生。

陳鋒推著一輛購物車，無視那些焦慮的眼神，像掃貨一般，冷靜而高效地將貨架上羅列的數學、語文、英語、文綜全套、各省歷年真題匯編……

但凡封面上印著“權威”、“必刷”字樣的，都一股腦兒掃進車里，很快就堆了半車高，引得周圍家長和學生頻頻側目。

找了間打印鋪，北電同學講義氣的成果已經通過郵件分批到達。

打印機歡快地吞吐著紙張，吐出了一摞摞油墨味濃郁的卷子。

陳鋒回到酒店，坐到書桌前，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的書本和試卷，深吸一口氣。

心念一動，默念：

“‘過目不忘體驗卡’，啟動。”

仿佛一道無聲的清泉涌入腦海，大腦瞬間變得無比清明、銳利。

他翻開了厚重的《高中英語詞匯大全》，目光掃過：

【abandon [??b?nd?n] vt.放棄，拋棄；離棄（家園、船只等）；沉溺于……】

目光如掃描儀般移動，一行行單詞、釋義、用法，如同被光刻機精準雕琢，清晰無比地烙印在他的記憶深處，每一個細節都毫厘不差。

他不需要思考記憶，信息已在接觸的瞬間永久地“存儲”下來。

翻頁的速度快得驚人，幾乎一秒一行，一頁只需七八秒，厚厚的一本書，在他指下飛速變薄。

接著是數學課本，復雜的幾何圖形、冗長的公式推導、密集的定理注釋……

在他眼中再無艱澀可言，每一道例題、每一種解題思路、甚至每一個輔助線的添法，都被瞬間理解、復刻、內化。

邏輯鏈條在他腦中自動串聯，清晰無比。

他開始刷那些真題，選擇題的ABCD選項在目光觸及的剎那就判定了正誤。

填空題的空白處，答案如同泉水般自然涌出，解大題的思維過程更如高速計算機在運行，條件、公式、推理步驟瞬間完美組合成最優解，順暢得沒有絲毫阻礙。

窗外暮色四合，窗內燈光雪亮。

桌上，啃完的教材、做完的試卷被推向左邊，越來越高。

右邊，等待被征服的“高地”則迅速萎縮。

陳鋒像一個高效而不知疲倦的閱讀機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高速航行。

只有紙張翻動時輕微的“嘩啦”聲，和他偶爾在演算紙上留下的行云流水的筆跡，打破了書房的寂靜。

房間里彌漫著油墨、新書紙張和一點點汗水的氣息。

四個小時。

整整兩百四十分鐘。

陳鋒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動機，大腦在“過目不忘”技能的加持下，以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高速運轉。

“呼！”

陳鋒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放下筆，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放松下來。

一股強烈的、遲來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太陽穴隱隱發脹，眼球因為長時間聚焦而有些干澀發酸，長時間保持坐姿的腰背和肩膀傳來陣陣酸麻。

喉嚨更是干得冒煙，仿佛四個小時滴水未進的身體在發出抗議。

他微微閉了閉眼，感受著大腦深處傳來的、如同高強度運算后的輕微嗡鳴。

這是精神力被極致壓榨后的余韻。

他沒有立刻休息，強忍著身體的疲憊和干渴，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各科標準答案冊，開始進行最關鍵的步驟。

閱卷。

這個過程，比想象中更快。

因為他的記憶清晰無比，每一道題的答案、每一個解題步驟，都如同高清影像般烙印在腦海中。

他只需要對照答案冊，目光掃過自己的答卷，對錯便瞬間分明。

當最后一張試卷批閱完畢，陳鋒拿起計算器，將所有分數相加時，屏幕上跳出的那個數字，讓他一直緊繃的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最終定格成一個無比清晰、充滿自信和滿足的笑容。

705分！

根據他參照歷年分數線和對自身扣分點的精確評估，這個分數，穩穩地站在了沖擊任何頂尖學府、任何熱門專業的金字塔尖！

甚至沖擊狀元也并非沒有可能！

巨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瞬間沖散了身體的疲憊。

他猛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和肩膀，骨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他走到廚房，接了一大杯涼白開，“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下去。

冰涼的水流滑過干渴的喉嚨，滋潤著每一個細胞，帶來一種近乎重生的舒暢感。

回到書房，他沒有再看那些堆積如山的書本和試卷。

高考，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需要擔憂的障礙，而是一個即將被輕松跨越的臺階。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初夏夜晚微涼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新涌入，吹散了書房里濃郁的油墨和紙張氣味，也讓他有些發脹的頭腦為之一清。

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遠處城市的點點燈火，陳鋒的心境無比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