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對這個世界的修煉境界，所知也有限。

最多就知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以長生不死的金仙，再往上的境界就沒聽說過了。

“勞逸結合，張弛有度?！?

接下來的日子，方猿開始混跡于猴群之中，和孫悟空以及其他猴子一起攀巖、戲水、摘果、打鬧。

他刻意收斂了妖將的氣息，表現得只是一只強壯些、沉穩些的猴子，他要自然地融入即將展開的求道之旅。

如此，又過了十五年平靜而喧鬧的時光。

這一日，水簾洞內，氣氛卻與往日不同。

一只毛發稀疏、骨瘦嶙峋的老猴，突然氣絕身亡，幾只年輕的猴子圍在它身邊，發出陣陣悲戚的低咽嗚鳴。

嬉鬧的群猴安靜下來，眼中帶著懵懂的恐懼。

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歡樂的水簾洞中。

石座上，抓著一顆鮮桃大快朵頤的孫悟空，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了。

三百年來，類似的場景他見過許多次，往日里只覺是尋常，轉頭便忘。

畢竟，他未曾衰老。

但這一次，看著那失去生息的老猴，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煩躁和巨大的恐慌感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臟。

猛地將啃了一半的桃子摜在地上，煩躁地抓撓著毛發，喝道：

“哭甚！哭甚！擾得俺心煩！”

一旁的方猿見此一幕，心知時機到了！

不過他并未開口，而是保持著沉默。

這時，一只較為健碩的猴子連忙上前，學著人樣躬身：

“啟稟大王，是老猴年歲到了，油盡燈枯，方才壽終。它的兒孫們心中悲痛，忍不住啼哭，驚擾了大王，還請大王恕罪。”

“哎~”

猴王怔了怔，滿腔的煩躁忽地化作一股難言的蕭索與落寞，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

“罷了罷了……抬下去，好生安葬了吧。去休，去休……”

待老猴尸體被抬走，怔怔發呆的孫悟空忽然轉過頭，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方猿：

“兄弟……”

孫悟空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說……我們活了三百多年，會不會……還能一直這樣活下去？長生……不死？

聞得孫悟空發問，方猿心中無語，怎的又來問我？

卻也不好不答：

“一直長生不可能，昔年我曾出山游歷，聽聞他山精怪言道，萬物生靈皆有壽限，縱是真仙之流，亦難逃衰亡！”

“那有沒有長生不死的？？”

孫悟空繼續追問。

方猿搖頭表示不知道，沒有說出長生不死的金仙。

因為他估計現在他們應該被暗中大佬窺視著，談及真仙衰亡，尚可推脫道聽途說。

但金仙之秘，就非尋常修者所能知曉。

倘若貿然出口，只怕立時便會被攝去，落個剝皮拆骨、搜魂煉魄的下場。

而且，

方猿知道，就算他不說，此時也該有一位見多識廣的老猴挺身而出。

雖說這十幾年來，他暗中留意花果山猴群，并未尋得這般博聞強識的老者，然則……書中既是這般寫就，想必時機未至。

但現在......

見方猿亦不知曉，孫悟空眼神略微黯淡。

在他心中，偌大花果山猴群，若有一人堪解他惑，非這位神秘、壽數更甚于他的二大王莫屬。

未曾想，竟連他也不知……

難道自己終將難逃一死？

“莫非這天地間，便無不死之身，長生之術？”

孫悟空喃喃自語，聲音低沉。

一時間，水簾洞內寂然無聲，只余石壁水滴答答墜落的空響，沉悶得令人窒息。

“自然是有！”

就在此時，一個平日里籍籍無名的老猴，顫巍巍撥開猴群，上前對孫悟空深施一禮：

“稟大王，我曾聽聞，那佛、仙與神圣三者，掌有長生妙法。修之可超脫輪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從此不生不滅，與天地山川齊壽?！?

“大王若憂生死之劫，何不踏足閻浮世界，遍訪古洞仙山，尋訪名師，求取長生大道？”

“哦？”

老猴話音方落，孫悟空雙目驟然精光大盛：

“那仙山洞府中的仙佛神圣，果真有長生之道？”

“絕無虛言！”老猴一臉篤定。

“好造化！好造化！”

孫悟空頓時喜得抓耳撓腮，在石凳上翻了個筋斗：

“原來真有不死之術！”

一旁的方猿冷眼旁觀，默然不語。

心中卻暗自吐槽：區區花果山一老猴，壽不過半百，如何能知曉這等天地玄機？其態看似謙卑，然在方猿眼中，那骨子里透出的居高臨下之意，卻是遮掩不住。

也或許根本不屑于在他們這群野猴面前掩飾吧......

“此猴定是被奪舍，或者附體了！只是不知是西方，還是天庭，亦或是其他哪路勢力？”

方猿心頭暗凜，面上卻不露異樣。

“孩兒們！”

孫悟空驀地跳上高臺，對著滿洞猴兒振臂高呼：

“俺明日便辭別爾等，云游天涯，遠涉海角，定要尋得那長生不老之術！待歸來，再教于你等，好叫你們也一同長生不老，逍遙快活！”

“太好了！”

群猴頓時歡聲雷動，拍掌雀躍：“謝大王恩典！我等這便去采摘仙果，再造巨筏，定要為大王設下最盛大的餞行之宴！”

言罷，眾猴如潮水般涌出洞去。

那老猴，也不知是混入猴群離開，還是憑空隱去，早已不見蹤影。

洞中只余下孫悟空與方猿。

“兄弟，俺去之后，這花果山便托付于你了！待俺尋得長生妙法歸來，定與你共享，做一對長生逍遙的神仙兄弟！”

“……”

方猿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

想撇下他？

這可不行，他苦候這個機緣，已四百寒暑，豈能就此錯過！

“花果山無憂無患，無需掛心。倒是大王此去，山高水遠，兇險莫測，孤身一人，實令我等憂心。我自問尚有幾斤蠻力，愿隨大王同行尋道，若遇危難，也好有個照應！”

“你也要去？”

“這……”

孫悟空怔了下，本欲推拒，忽又憶起猴群中流傳的種種傳聞：

曾有猴兒目睹這位二大王駕御黑云，扶搖直上九天。

有的猜測其身懷不世神通。

雖然孫悟空沒見過，也不信，但有個照應卻是不假。

說實話，他孤身出去還真有些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