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一愣，心說自己爹暈過去一晚上，學會算命了？

他是不相信這小老頭人老眼花的，耳朵還能這么靈敏，他都沒聽見大哥他們的腳步聲，糟老頭子竟然聽到了。

陳墨發現高大山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滿臉懷疑，顯然想到了什么不恭敬的東西，他瞪了高大山一眼，想到現在自己已經是這高大青年的爹了，不由起了惡趣味：“看什么看，不想吃飯就回屋里呆著去?！?

“……”小老頭今天脾氣不好啊，高大山低下頭，郁悶的嘟噥道。

旁邊二嫂曹春雨抱著兒子高曉晨，聽著小叔子的話，哂笑一聲，不敢搭話。這小叔子從小被寵大了，公爹瞪他一眼就委屈的跟什么一樣，這樣的待遇，全家也就高大山一人獨有。

要不說父母愛幺兒，曹春雨低頭看看高曉晨，還好她就一個兒子，不像自己的丈夫老二高大河，總是在公爹面前蔫頭巴腦的，老幺反倒是在公爹面前上躥下跳，被訓一次就委屈上了。

眼看著最受親爹疼愛的小弟高大山都挨了訓，大兒子高大海進門的步伐就慢了半分，他瞪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被訓的高大山，又甕聲甕氣的看著高應祥道：“爹，我回來了?！?

“恩，去洗洗，都是泥巴，臟死了，記得下次吃點東西再下地，餓久了對身體不好?！标惸珜W著高應祥平日一貫的語氣，眼皮也不抬一下，嫌棄道。

高大海心塞了一下下，自己大清早下地還要挨嫌棄，去洗的時候，媳婦田婉姚還攛掇他：“爹剛才關切你，你咋不吱聲？”

“哪？他不是嫌我埋汰嗎？”高大海拿起缸里的木瓢，有一下沒一下沖洗腿上的泥巴。

田婉姚莞爾，她知道丈夫的脾氣：“你想想，爹還說啥了，是不是惦記你？”

“我這豬腦子，爹，我來吃飯了。”高大海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回到飯桌上，坐在陳墨的右側。

主位自然是陳墨坐著，不過他看了一眼自己這大兒子跟條大狗一樣歡騰的表情，再看看田婉姚好笑的樣子，就知道這兒子是被兒媳哄好了，不由得嫌棄，這笨腦子，難怪天不亮就下地出力還在家里沒啥地位。

院里放了兩張長桌，一張就是陳墨他們坐的，另一張則是給家里的佃戶坐的，基本上每個人面前放的都是野菜粥，濃稠各半，陳墨注意到，男人面前的粥碗都盛滿了，佃戶哪怕少點，也是倒了七分滿。

婦女小孩的粥碗減半，只有陳墨面前放的才是黃澄澄的小米粥，桌子上還放了幾大碗醬菜，都是兒媳們腌的咸菜。

佃戶那張桌子跟他們這是一樣的擺放，桌上的醬菜比主桌的少，只有一兩樣，對于佃戶們來說卻不算什么，在別人家里忙工時，連這野菜粥也不一定能混上，坐下就看著陳墨，似是在等著他說開飯。

“爹，你好了?！备叽蟠ㄓ行┚o張，看著陳墨的目光里帶著探詢，旁邊的媳婦趙麗霞在私底下拉了他一把，高大川又把頭低下去了，裝得跟鵪鶉一樣。

陳墨對老三是冷笑，他再看看跟木頭人一樣坐著的老二高大河，親爹康復也沒讓他多看一眼，二兒媳曹春雨則是只顧盯著懷里小的。

老小高大山脾氣掛臉，一看就知道他是在為剛才自己的冷語生氣，陳墨也懶得搭理。

他穿成45歲，不代表他就真是老父心腸，還要去哄孩子。

“怎么還空了兩個位子？”陳墨掃過廚房里偷偷閃過的小尾巴，皺了皺眉。

“小光小亮還沒回來?！碧锿褚β牴鶈柶?，忙道。

“讓廚房里的出來，坐桌上吃?！标惸氲絼偛趴吹降男『⑸碛?。

“？”眾人皆是一愣，田婉姚就要勸解：“爹，那是老三家的女娃，不能上桌的?！?

“這是高家，我讓老三家的上來就上來?！标惸擦粟w麗霞一眼。

田婉姚驚了，公爹這話是意有所指啊，有好戲看了，她隱隱興奮起來，也不勸解，甚至親自去廚房將老三家的孩子叫出來：“小琴，出來了。”

老三家的女兒，怎么養得這么瘦小。

一個發如枯草，身材纖細，手如雞爪的小女孩從廚房里出來。

陳墨第一個想法就是，她很害怕。

看著小孩一點點的挪上桌子，然后就低頭一聲不吭，即使面前的粥碗只倒了個碗底，陳墨知道這孩子被養廢了，即使對著一桌子至親都是怯生生的恐懼，怕是原身一家造的孽。

再看看曹春雨懷里那養得白嫩肥大的小子，和肥頭大耳的老三高大川，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陳墨對田婉姚道：“把老三家的挪過來，坐我旁邊?！?

“小琴，過來?！碧锿褚榱丝磻?，辦事利落得緊，連她男人高大海瞪她都沒顧上。

小女孩怯生生的坐在了陳墨的左手邊，眾人的目光都瞧著她，不懂家里最不得寵的丫頭怎么就上了主位，還坐在了一家之主的座位旁邊，小琴被這目光看的瑟瑟發抖。

“好了，都吃飯吧?！标惸戳丝葱∨⒌哪?，瘦的可憐，就將自己碗里黃澄澄的小米粥拿起來，倒到只有碗底的小琴碗里。

高小琴的爹，老三高大川見狀急得站起來：“爹，不用給這大妞吃這么好，這是你的糧。”

“老三，這里沒你說話的份，那是爹的糧，他想給誰吃就給誰吃！”老大高大海想起今早爹對自己的關切，一下子站起來，怒斥老三。

“大哥。”高大川一愣，沒料到平常跟老二一樣不吭聲的老大竟然會發火，頓時不敢言語了。

高小琴被這番變故嚇得不敢摸碗。

還是陳墨瞪高大海一眼：“都吵吵什么，嚇到小琴了，孩子，吃吧，爺爺是這家最大的，他們都得聽爺爺的，你也是，我讓你吃，你就吃?！?

“不就是個高家老頭嗎，整得跟縣太爺一樣，擺什么威風，還讓丫頭坐上桌，她也配?！壁w麗霞嘟嘟囔囔，聲音壓得很低，但是一家子人坐在桌上，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