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零點整。

從鶯嚀忙活第一杯開始，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而這五個小時，全在為面前的兔子小姐服務。

現在。

沙耶正一動不動趴在吧臺，身旁堆滿數不清的空杯。

兩只兔耳完全耷拉下來，毫無生氣。

鶯嚀上手捏了捏，依舊是沒有反應。

對兔子小姐的第一印象被完全顛覆了說是。

“...”

她滿臉黑線。

這不是...

又遇到跟昨晚一樣的劇情了。

剛開始還夸贊著說自己的職業素養跟技藝都很是不錯。

還能繪聲繪色的說起她游玩東京的所見所聞。

誰知道喝著喝著不吭聲兒了。

難不成酒精是她的什么開關？

進入狀態之后，除了悶頭灌就是悶頭灌，似是想起了什么大不幸一般，喝啊喝喝啊喝，然后就倒了。

無論鶯嚀問多少次，她都是一樣的回答——

“小孩子啊...不要問這么多哦...呼嗝...”

你全家都是小孩子啊！！

“...”

【又是這樣，什么都不說就喝暈了...】

【算你們厲害...】

她放棄似的坐了下來，任憑小小的身軀在凳子上一軟。

喝這么多，也不知道得趴到什么時候...

難不成一會又得自己兜底？又得讓自己送回家照顧？

老板！！！！

快回來T-T...

越想越頹，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

“不行。”

左右腦打了會兒架后，鶯嚀毅然決然的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嘟...

嘟...

嘟...

——“鶯嚀？”

那邊似乎信號不太好的樣子，等了半天，終于從話筒里傳來聲音。

“晚上壞，老板。”

“這么晚了，什么事？是吧里出事了嗎？”

“可以這么認為，有位兔子小姐在吧臺喝暈了。”

“叫不醒么？你揉揉她耳朵試試？”

“不行。”

“嘛，我這邊趕不過來，要是打烊了還在睡，你就給她帶回家算了，如果你不想她給人撿走的話。”

“...又來。”

“你好像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哦。”

“對、對不起...啊——！真是的！我來照顧她行了吧！昨晚的事真是對不起！別...別扣我薪水！”

“你知道就好，不過對方如果不講理的話，為避免損失直接扔外頭就行，今晚也一樣辛苦你了，晚安...”

話音未落就掛了。

“...”

鶯嚀一臉凝重，柳眉深鎖。

不為別的。

剛才一瞬，聽見了女人的聲音。

由于那邊信號不佳，導致人聲有些失真，但還是能聽出來個大概的。

【好像在哪里聽過...】

是...

——“呼嗯...”

被身前傳來的動靜打斷了思考。

沙耶晃了晃大耳朵，有些吃力的撐起腦袋。

“什錦香小姐，你不能再喝了。”

“不行！我...呼嗝！現在...是下半場！”

她手指著鶯嚀，挎著小臉嘟起嘴。

“在你告訴我你的苦衷之前，我想我是不會再為你服務的。”

鶯嚀祭出絕招。

“呼哼...嗝——！小...”

“你全家都是小孩。”

“...”

“你...你不懂...你要是拒絕服務...我投訴你！呼嗝！”

【餓啊——！】

“你給我適可而止！”

忍無可忍的鶯嚀一把抓住沙耶的灰發，湊到她跟前，后者吃痛，多少也清醒了一些。

“痛！！你干什么嘛！！”

“我們老板發話了！你再這樣我可是會扔你出去的！”

“你要是只會喝，那我就沒法管你了，萬一你喝似了付不了酒錢怎么辦？萬一你喝暈了到打烊時間被我扔外頭怎么辦？萬一你躺外邊給人撿走了當兔子賣了怎么辦？”

“你懂個屁！！有本事...你也一天只睡三個小時！然后！早餐全都是水果加黑咖啡！午飯是水煮蛋夾生菜！能不能吃晚飯還要看經紀人臉色！為了討好攝影！設計！還有那些可惡的品牌方！被騷擾也不能還嘴！稍微變胖一點我就要挨一頓臭罵！......呼嗝！”

“欸...？”

鶯嚀宕機了會，腦瓜上出現了過載標識。

原來是模特兒啊。

這身材，這長相，也難怪。

這也涉及到自己的知識盲區了，關于剛才那番抱怨，還真沒聽懂多少。

大概就是壓力太大了吧...

但為了逞強，鶯嚀故作老成道：

“什么嘛...原來不是被男友甩了。”

“什、什么？！”

沙耶小臉一紅，當即掙開鶯嚀，兩只手抓向對方的臉，開始揉面團一般玩弄了起來。

“你懂什么啊！小屁孩！能喜歡你這種的只有那群宅男蘿莉控！你能有什么煩惱？！工作穩定還不怕老了丟飯碗！還能有個又貼心又有品的老板！你裝啥裝——！”

“唔...？”

等到解氣，沙耶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手。

“開心了沒？滿意了沒？”

鶯嚀挎起臉，手捂著兩頰緋紅。

見狀沙耶嘆了口氣。

“對、對不起...呼嗝！”

“你多大？二十七還是二十八？”

“...？”

“我二十五！！”

她幾乎是用尖叫的聲音喊出來，眼角還蹦出來兩顆小珍珠，引得四周目光紛紛朝她聚齊。

“嘛嘛，別激動，差不了多少啦...”

鶯嚀只能尷尬地笑笑。

“你！！...”

“模特兒嘛，有身材焦慮或者事業下滑期，正常的啦。”

沙耶聽完，剛才還因為激動而豎起的耳朵又頹了下去。

“...我不想干了。”

“我看你收入挺高的樣子，應該混的不錯吧？你也才二十五，既然如此，再保持下去還是能蒸蒸日上的呀。”

“...”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答。

鶯嚀見狀，知道話題已經被殺死了，只好拿了塊抹布來擦拭吧臺。

自己不懂這行，所以沒法共鳴也是情理之中吧...

但她也確實是很疲憊的樣子？感覺不太像單純的發酒瘋。

偽裝的也不錯，見面時一點也看不出來。

“...”

音響內，低沉鼓點仍舊在悄悄作祟，放空酒客們頹靡的大腦。

“鶯嚀小姐，結賬吧。”

沙耶的臉已經全然籠罩在陰霾下，發絲凌亂，一只手有氣無力地撐著額頭。

“好的，一共是四千五百六十八元。”

她嗯了一聲，慢悠悠的從挎包里拿出錢包，又從錢包里掏出金卡，自顧自的往POS機上一插。

機器發出嘀一聲，她熟練的點擊機器上的「確定」。

“好了哦...晚安...鶯嚀小姐...”

“晚安，你這樣子能自己回去嘛？”

她以及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就不麻煩你啦...”

“那注意安全，歡迎下次光臨。”

沙耶緩緩起身，撐著吧臺邊緣往門口走去。

一步...

兩步...

最后，

毫無預兆的，身體一軟，癱倒在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