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頭好痛！

忽然之間，思維像喝了假酒一樣滯澀，反應變得無比遲鈍，意識在升高，靈魂在飛走。

路明非頭痛欲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閃動——

如果我的腦子燒壞了，諾諾會討厭我嗎？

他正帶著繪梨衣在梅津寺町旅行，在山崖邊看落日后，來鎮上的館子要了各種吃的，從烤雞肉串到岬青花魚到雜燴飯，把能點的都點了。

然后就變成了這樣。

呃，所以說樂極生悲呀……

劇烈的抽痛并未影響路明非的吐槽。

不行。

我不能倒下。

我要是倒下了，繪梨衣就要被抓走了啊！

責任從心中涌起，力量從脊背爆發，路明非猛地跳起來，睜開了眼睛。

甲板上布滿了神秘抽象的符號，緋紅且微弱的月光灑落，迎風飄揚的旗幟上，十顆白色星星環繞著一只沒有睫毛的冷漠眼睛。

黑沉的海水輕輕晃蕩，他所在的，是一艘巨大的帆船上，船身寬廣到違背科學規律。

路明非撓了撓額角，有點發懵。

這場景很妖冶很奇幻，可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地方。

他應該在風景宜人的海邊飯館里！

“一定是我醒來的方式不對，現在我重新醒一次。”

路明非閉上眼睛，再度睜開。

這一次，他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朝他走來。

“繪梨衣！”

轉瞬之間，路明非的心中涌現歡喜。

呃不對，繪梨衣的汗毛有這么濃嗎？

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穿背帶褲白襯衣，眼睛蔚藍，體格健壯，汗毛濃密得如同套了層棕色外套的男人。

“你……你誰啊！”

路明非驚得蹦起來，抓掉了他頭頂戴著的圓邊帽，露出了金棕色的凌亂小鬈毛。

“我是弗蘭克·李！”

男人熱情地說。

路明非眉頭一皺，驚訝地發現這個名字他居然不陌生。

一個個記憶碎片噴泉般涌現，強勢插入腦海。

路明非，身世不詳，一小時前乘坐白瑪瑙號抵達蘇尼亞海羅思德群島首府“慷慨之城”拜亞姆。

在香樹葉酒吧地下交易市場花費400鎊購買“獵人”魔藥一份，晉升成功后偶遇一男子被奸商詐騙，路見不平嚎由根，事后得知該男子為“未來號”大副弗蘭克·李。

在弗蘭克·李的邀請下，路明非欣然加入了“星之上將”嘉德麗雅麾下的星星海盜團，成為一名光榮的海盜。

海盜……

備注，這個世界的海盜被各個國家懸賞，人人得而誅之，人權程度之低下就跟龍族世界里的死侍差不多。

路明非瞬間驚出一腦門冷汗，抱頭大喊：

“我不要當海盜——！”

“錯了錯了，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梅津寺町！”

“嘿，我的朋友，你在擔心什么？我已經派靈界信使告訴了船長，她等一會兒就回來。”

弗蘭克端著一杯酒站在路明非面前，笑得一臉純真。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吧？

路明非大驚失色。

“你看上去情況不太妙，也許這杯酒能幫助你平靜。”

琥珀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搖晃，弗蘭克關懷地舉起杯。

路明非左顧右盼，發現船上的海盜們人手一個酒杯，圍繞著他虎視眈眈。

他是一個很識時務的人，立刻調整心態，接過酒杯痛飲了一口，眉開眼笑地朝四周點頭，表示自己很愿意融入集體。

船員們友善地頷首致意。

路明非記起那個瘦高蒼白，病懨懨的人叫“無血者”希斯·道爾。

身高超過1米8，金發白膚的洋妞叫妮娜。

哎……希斯和妮娜怎么都倒了？

咚！咚咚！

海盜們踉蹌幾步，像多米諾骨牌一般接連暈倒。

辛辣的感覺從顱內涌起，路明非發現那種被球棒掄了一下的痛感又回來了，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到脊梁骨：

“這酒有問題？”

“啊，忘記說了，我在酒里加了鎮靜劑。”

弗蘭克爽朗地笑笑，雙手一攤：

“他們喝醉了總是很吵，哈哈。”

還哈哈？

路明非意識模糊，口中喃喃：

“……你是魔鬼嗎？”

他總算知道自己頭痛加斷片兒是怎么回事了。

弗蘭克正色：

“不，我是仁慈母親的孩子，序列6‘生物學家’，‘未來號’大副，懸賞7000鎊的‘毒素專家’弗蘭克·李！”

我這里可住不下這么多人……

昏厥的感覺依然沒有打斷路明非的吐槽。

……

雄偉的青銅鐘聲敲響，巨大的月輪從海平面上升起來，清冷的輝芒穿透落地窗。

朦朧中，路明非看見了挑空近8米的穹頂，典雅的小洋房，巨大的空間里，只有一盞燭臺亮起，冰桶里鎮著兩支顏色深紅的拉菲。

為什么會有餐廳？

還有這詭異的熟悉感……

心情突然安靜了下來，路明非開心得賽過他鄉遇故知。

他抬起頭，對面的高背椅上，穿著黑色晚禮服、素白色領結、閃閃發亮小皮鞋的男孩乖乖的坐在那里。

“小魔鬼！”

路明非激動地蹦了起來。

他下一個動作就是把孩子牢牢按在椅子上，滿臉冷笑地猛捏那張故作天真的臉。

“喝魔藥，拳打奸商，加入海盜團，這些事情都是你附在我身上干的吧！只有你才會游戲里的拳技！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么情況！”

“哥哥，你弄疼我了。”

路鳴澤罕見地沒有碎嘴，嚴肅地繃著臉：

“情況比較復雜，簡單的來說，在奧丁的影響下，我們的世界和這個世界發生了混亂，你暫時回不去了。”

啊？

“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路明非傻了，努力消化這條抽象的信息。

許久之后，他把手收了回來，翻著三白眼哼哼：

“所以這就是你害我的理由？”

“我怎么會害你呢，你可是我摯愛的哥哥，尊貴的客戶呀。我這是幫助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只有這條途徑才能幫助你成為隱藏的第四支柱，才能讓世界重啟。”

路鳴澤露出小海豹般討好的笑容：

“不過眼下嘛，麻煩確實是有一件的。”

“什么！”

路明非警惕起來，小魔鬼前面說的那一長串晦澀的話他沒聽懂，不過麻煩兩個字他還是明白的。

“總之都是奧丁的錯，出于未知的原因，‘血之上將’塞尼奧爾的攻擊目標從‘冰山中將’艾德雯娜變成了‘星之上將’嘉德麗雅。”

“星之上將”嘉德麗雅……

路明非重復著這個名字，不安的預感在心中跳動：

“那不就是我現在這條船的船長？”

“對的。”

路鳴澤繼續說：

“你和弗蘭克·李在香樹葉大街的沖突吸引了‘血之上將’麾下二副‘鋼鐵’麥維提的注意，麥維提跟蹤了你們一路，召喚了一支非凡者隊伍潛伏在附近，準備發動襲擊。”

“這都是你惹的禍，跟我有什么關系？！”

路明非慘叫。

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等到路鳴澤的致歉，他耷拉著腦袋詢問：

“他們很厲害嗎？”

“按照這個世界的等級劃分，不算特別強，整支隊伍里最高戰力‘鋼鐵’麥維提只是序列6的‘活尸’而已。”

“序列6又是什么？”

路明非一頭霧水。

“用混血種的階級來舉例，序列6也就是個C級。”

哦？

提著的一顆心臟立刻放回原位，路明非笑了，輕松地吹了聲口哨：

“我可是高貴的S級吶。”

“錯啦！你在這個世界里是F級，你是序列9‘獵人’，序列6殺死你就像摔碎一只酒瓶那樣容易。”

路鳴澤舉起一支香檳示范。

砰！

酒瓶應聲碎裂，深紅色的液體沿著玻璃碴漫出來，像是緩緩流動的鮮血。

路明非狠狠打了個哆嗦，震驚地接受了自己的階級已經狂跌到和敗犬室友一個檔次的事實。

心情重新低落下來，郁郁寡歡地發了一會兒呆，路明非忽然記起了暈倒前的一段貫口，眼睛里又煥發出光彩：

“那個魔鬼……哦不，弗蘭克·李也是序列6！叫什么‘生物學家’！”

“對的。”

路鳴澤及時地給予肯定：

“這條船上還有一個序列6‘薔薇主教’，兩個序列7‘航海家’，以及若干低序列非凡者，足以應對中序列程度的敵襲。”

看著路明非越來越幸福的笑容，路鳴澤詭譎一笑，緊接著流露出遺憾的表情：

“不過那是正常情況下，現在他們都喝了加了鎮靜劑的啤酒，失去了作戰能力。”

“啊！所以說酗酒害人吶！”

路明非揪心地蹦起來，急的原地團團轉。

電光石火之間，又一條信息強勢插入他的腦海，路明非平靜下來：

“‘星之上將’嘉德麗雅！她作為船長，肯定比序列6的船員強吧！她馬上就回來了！”

“確實。”

路鳴澤認真地點頭表示認可：

“嘉德麗雅是序列5的‘星象師’，還有兩件強力的神奇物品，麥維提團伙加起來也打不過她一個人。”

“那還有什么好怕的？”

路明非心中大定，癱坐在椅子上喘氣兒。

路鳴澤聳聳肩：

“嘉德麗雅七分鐘后會返回‘未來號’，可麥維提還有五秒鐘就到達戰場，期待她的援助還不如期待你師姐會愛上你。”

“啊啊啊！”

路明非難過地捂住胸口，他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小魔鬼的哪半句話讓他更痛。

“我不會是精神病犯了吧，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等我醒來就會發現我好好的躺在學院的病床上。”

路明非心存僥幸地試探。

路鳴澤用一種‘你真可憐’的表情看著他：

“我欣賞你的想象力。”

路明非不鬧騰了，低下頭，深深地把臉埋在掌心里。

然后，猛地擰開冰桶里那支完好的拉菲，仰起臉，對著酒瓶噸噸噸。

“你干嘛？”

這個反應倒讓路鳴澤有些困惑。

路明非面無表情，自顧自地把酒喝完，趴在餐桌上，閉上眼睛：

“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