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試玉要燒三日滿
- 重生之我在北宋當牛馬
- 明天oy
- 2186字
- 2025-07-17 09:53:05
自那日隨文相公親赴黃河堤岸,親眼見識了那一場管涌驚險之后,整整七日,李長安都未再見到文彥博的身影。
頭兩天他并未覺得異常,只當是文相公務繁,不便打擾。
可到了第三日,心頭就有些忐忑了。
他日日練字、讀書,寫完昨夜設想的新法小策,又反復復盤堤岸之行時的每一句話,思索自己是否言語冒犯,或是對策不周。
越想越焦躁,幾夜輾轉難眠。
他幾次想去問個明白,又怕唐突冒昧,失了分寸。
最終他還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劉先生身上。
這幾日,每每見到劉先生,他便裝作不經意地試探幾句:“劉先生……相公最近,可還安好?”
劉記室總是笑而不答,只撫著胡須說道:“安好,自然安好?!?
李長安忍不住再問一句:“那,不知我那日隨行,是否有不妥之處?相公……是否不喜?”
劉先生眨了眨眼睛,神情半是打趣半是正經,道:“你急什么?相公若真不喜,還會留你住在文府?”
“那……”李長安話說一半,卻不好再追問,只得訕訕作罷。
一晃七日過去,李長安只覺每一天都如坐針氈。
直到這一日清晨,天光微亮,府中晨鐘剛響,李長安正在院中打水洗面,忽聽耳邊一聲輕咳。
他一抬頭,就見劉記室背著手立在院門口,笑瞇瞇道:
“李郎君,今日相公請你移步書房——設‘問策宴’。”
“問策宴?”李長安一怔,毛巾還搭在手上,濕漉漉地淌著水。
劉先生見他神色困惑,便也不賣關子,笑著解釋道:“簡單說來,就是請你赴席議策。你可以將它當作一場考?!徊贿^,不是寫文章,而是對答之間,看你識見、見識、處事之法。”
“就我一人?”
“自然不是?!眲⑾壬c頭,“除了你,也安排了幾位幕僚旁聽。”
他語氣柔和,又拍拍李長安的肩膀:“你也不必緊張,不是當堂設考,更不是駁論奪名。只不過是議一議政事,看你識見如何,落筆之外,口中能不能成章?!?
李長安稍松了口氣,還是拱手道:“謹記先生教誨,學生定當竭力以對。”
這七日的焦慮與自我懷疑,竟在這一刻倒轉成一股無法言說的激蕩。
劉先生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若不嫌棄老夫多嘴一句,今日衣著,最好端正些。文相公素來講究‘心正則貌正’,你這件短褂雖素凈,但略顯不雅,不如換身半臂長衫,更顯禮意。”
李長安聽罷,也未多問,轉身快步入內,翻出那套深灰底、袖口繡著細細青竹紋的素色長衫。
這還是他初來文府時,劉記室吩咐下人給他備的幾件“常服”,他平日也沒穿過,今日卻是正好。
衣襟一扣,袖帶一束,照著銅鏡理了理頭發,李長安深吸一口氣,轉身踏出門檻。
走出庭院,早已有仆役候著,替他引路入東廊書房。
長廊幽深,廊外竹影斜斜,風吹過窗紗,隱約傳來書頁翻動之聲。
李長安跟著劉記室穿過回廊,一路無言。
直到走近書房前,他才微覺意外。
書房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寬闊氣派,也無案幾鋪錦、屏風玉壁之陳設。
地上是掃得干干凈凈的青灰磚,沒有一寸氈毯。
迎面正對著一架柏木書櫥,幾層滿滿當當排著書卷,最下層甚至還露出幾本邊角破損、紙頁泛黃的舊書,顯然不是裝點門面的那種。
文彥博坐在靠窗的案前,正翻著一卷線裝舊冊。
身上一件深青色苧麻便袍,腰間只系著一條素白絹帶,看起來不帶半點官威。
聽得腳步聲,他并未抬頭,只取下一根竹書簽夾好書頁,才抬眼看了李長安一眼,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進來吧,不必多禮,坐?!?
李長安卻并未照做。
他走上兩步,面朝文彥博鄭重行了一禮,再轉身復拜三次,行的是正宗的“四拜禮”。
“學生李長安,參見相公。”
文彥博輕輕點頭,并未多言。
待李長安起身,便將案前一盞茶輕輕一推:“這是我來大名府時自帶的茶,比不得龍團鳳餅,卻能解些油膩?!?
說著,他偏頭吩咐外間:“讓人把飯菜端上來?!?
廳中其他幕僚已有兩人落座,皆是文相公門下得力之士。
一人年紀偏長,須發整齊,另一人不過而立,眼神機敏。
李長安剛剛坐定,那年長幕僚便笑著搭話:“李郎君遠道而來,初入門墻,今日這頓飯,可算是文相公設的‘門試’了?!?
那年輕幕僚則接過話頭:“聽劉先生說,你曾寫過一篇《青苗法改良議》,文辭雖淺,卻論點別致,連相公也頗為稱贊?”
李長安謙遜拱手:“不過是晚生一時所思,不敢當稱贊之語?!?
年長幕僚笑意更濃:“李郎倒是謙遜。既有此志,敢問可曾下場?”
“曾兩次參加縣試與府試,皆未入選。”李長安如實答道,“所學尚淺,心中卻不甘?!?
話音剛落,仆從已端上飯菜。
先是四碟小菜。
醬瓜、蒸藕、羊炙、菘菜,皆為府中自制,味重卻不俗。
緊接著,一大碗羊肉羹被放在正中,濃白湯汁中漂浮著蘿卜塊和粟米粒,熱氣裊裊,香氣撲鼻。
文彥博以青瓷勺輕舀半勺,略一品嘗,隨口道:
“這道是我命人照舊例做的。黃河決口時,災民只得粟米少許,老夫便教廚以肉摻之熬羹,既省糧,又暖腹。”
他忽地放下勺,看向李長安:
“你若身為縣廚,逢災年,只得一鍋肉羹,如何分給三十戶百姓?”
李長安手剛碰到竹箸,聞言立刻停下。
他沉思片刻,緩緩回答:
“先令各戶自攜雜糧來,不論粟米、谷麥,集中熬煮,肉羹做底,混糧添量。分食時依人口計份,幼弱老者優先、青壯稍少,并須明說今日少吃,是為明日有余?!?
他頓了頓,語氣鄭重,“晚生小時見過本村里正分賑糧,若稍有藏私,不出三日,百姓便不信了。”
廳中一靜。
那年輕幕僚挑眉望向文彥博,卻見后者唇角微勾,低聲吩咐:
“添壺酒來?!?
片刻,一壺米酒溫熱入席。
“這是府衙酒坊自釀的,”文彥博親自斟了一杯遞予李長安,“比不得羊羔酒綿潤,卻烈得痛快?!?
李長安雙手接過,微抿一口,喉中頓覺灼熱翻涌。
卻強忍不露聲色,只拱手答道:
“烈酒驅寒,河工們當最是喜歡。”
文彥博點頭,目中已有一絲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