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事后的處置
- 我的海洋知識庫有點閑
- 愚人青椒
- 3432字
- 2025-06-25 06:37:46
“媽的!快跑!!潮水來了!真他媽來了!!”王癩子發出變了調的、如同殺豬般的凄厲嚎叫!他再也顧不上什么蛤蜊,什么破簍子,像只受驚的兔子(或者說更像只落水的土狗),連滾帶爬地就想往岸上跑。
慌亂中,他一腳踩進自己剛挖的泥坑里,粘稠的黑泥瞬間沒過了小腿肚!他驚恐地掙扎,卻越陷越深!
瘦猴和黑塔也嚇破了膽!瘦猴瘦小,動作快,但慌亂中被一塊石頭絆倒,摔了個狗吃屎,滿嘴泥漿。
黑塔力氣大,但體型笨重,在粘稠的泥漿里深一腳淺一腳,如同陷進了巨大的膠水坑,每一步都無比艱難,速度慢得像蝸牛。
三人互相拉扯、咒罵、驚恐地尖叫,在迅速變得泥濘不堪的灘涂上狼狽不堪地掙扎逃命,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囂張氣焰?破簍子被遺棄在泥水里,里面零星幾個蛤蜊也被踩得稀爛。
江林早已帶著小魚,從容而迅速地退到了后方三十多米外那片地勢較高的礁石區。他穩穩地站在一塊大礁石上,將小魚抱了起來,讓她能看得更清楚。小魚緊緊摟著哥哥的脖子,小臉上的恐懼尚未完全褪去,但看著王癩子三人在泥水中掙扎撲騰、鬼哭狼嚎的狼狽模樣,大眼睛里充滿了驚奇和一絲解氣的快意。
江林輕輕拍著妹妹的后背,聲音沉穩而溫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小魚不怕,你看,壞人被海水趕跑了。大海有眼睛,它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蛋。”
他抱著妹妹,站在安全的礁石高地,俯視著下方那片正被潮水迅速吞噬的低洼泥灘。王癩子三人如同三只落湯雞,在泥漿與海水的混合物中掙扎撲騰,每一次抬腳都帶起沉重的泥漿,每一次試圖奔跑都顯得滑稽而徒勞。
他們的咒罵聲、驚恐的尖叫,被越來越近的海浪聲所淹沒。
冰冷的海水已經漫過了他們的大腿,強大的水流沖擊著他們的身體,試圖將他們拖入更深的海域。瘦猴終于連滾帶爬地掙扎到了稍硬實的地面,頭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黑塔仗著力氣大,硬生生從泥坑里拔出了腿,拖著王癩子、瘦猴,三人人如同從泥潭里爬出來的怪物,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逃離那片正被蔚藍迅速覆蓋的死亡之地。
江林的目光追隨著他們倉皇逃竄的背影,眼神深邃如海。這次,潮汐的裁決給了貪婪者一個深刻的教訓。
但江林知道,這絕不會是最后一次。灘涂的饋贈,如同誘人的寶藏,吸引著形形色色的目光,善良的,貪婪的,好奇的,惡意的。
而他,必須像守護那片蛤蜊苗床一樣,守護住自己和妹妹在這片灘涂上點燃的希望之火。知識庫是他的燈塔,潮汐是他的盟友,而這份在磨難中淬煉出的冷靜與智慧,將是他最鋒利的武器。
江林沒有去繼續欣賞王癩子三人那副落水狗般的狼狽相。他深知,一時的痛快遠不如長久的安寧重要。
他彎腰,穩穩地拎起那只沉甸甸、盛滿蛤蜊的鐵皮桶,另一只手則緊緊牽住了小魚的小手。“小魚,我們走。”江林的聲音低沉而穩定。
江林沒有走向那個雖然破敗卻代表著短暫庇護的家,而是腳步一轉,帶著妹妹和沉甸甸的收獲,徑直走向了村西頭——村支書王德海的家。
王德海家的院門虛掩著。這位在江家灣當了近三十年支書的老漁民,此刻正坐在自家小院那棵老槐樹的濃蔭下。
他佝僂著背,布滿老繭和歲月刻痕的手指,正靈活地穿梭在破舊的漁網間,梭子在他手中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噠噠”聲。
陽光透過稀疏的槐葉,在他花白的頭發和古銅色的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海腥味、泥土味和淡淡的桐油(用來保養漁具)氣息。
“德海爺爺。”江林站在院門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梭子的聲響。
王德海聞聲抬起頭。他渾濁卻并不昏花的眼睛,在看清來人是江林兄妹,尤其是捕捉到江林臉上那少有的、超越年齡的凝重時,手指的動作頓住了。
梭子停在半空,那“噠噠”聲戛然而止。他放下手里的活計,布滿皺紋的臉轉向兄妹倆,目光在江林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眸和小魚那明顯受驚后蒼白的小臉上停留片刻。
“小林?小魚?這是怎么了?”老支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疑惑。江家這對孤兒姐弟,日子艱難是眾所周知的,但江林這孩子,眼神里總有種不同于村里其他后生的東西,讓人看不透。
“德海爺爺,有件事,想跟您說說。”江林帶著小魚走進小院,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他將鐵皮桶輕輕放在院角的陰涼處,然后拉著小魚在老支書對面一張矮小的竹凳上坐下。小魚緊緊挨著哥哥,小手還攥著他的衣角。
接下來,江林將剛才在灘涂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不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遍。包括王癩子如何強占地方,自己如何用漲潮警告嚇退他們,以及那片區域漲潮的危險性。
老支書王德海靜靜地聽著,布滿老年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放在膝蓋上的梭子。他聽到王癩子蠻橫搶地時,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當聽到潮水精準地在江林預判的時間內涌上低洼地、王癩子三人狼狽逃命時,他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里,猛地爆射出一道精光!
“小林,”老支書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緊緊鎖住江林平靜的臉龐,“你剛才說……你能提前斷定那片‘碗底洼’會被淹?還知道那里水急泥軟,會陷人?”
他問出的,不是關于王癩子的劣跡,而是江林那近乎神異的預判能力!作為一個與大海搏斗了一輩子的老漁民,王德海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了!
那片“碗底洼”的地形特殊,潮汐規律復雜,就算是經驗最老到的漁民,也只能憑感覺和經驗大致估算,絕不可能精確如此!
這能力,在風高浪急的出海作業時,在瞬息萬變的灘涂趕海時,簡直就是第二條命!是能避免無數悲劇發生的寶貴財富!
“剛好湊巧”,江林迎著老支書銳利的目光,坦然地搖了搖頭。“那片地方是個深洼,像個漏斗,沙質又松軟。潮水從岬角那邊拐過來,速度會突然加快。漲潮的時候,那里就是個大陷阱,水流急,吸力大,人一旦陷進去,很難脫身。”
他頓了頓,目光清澈地看著老支書,“王癩子他們雖然沒事……但其他人在那里遇到危險就麻煩了。所以我來跟您說一聲,最好能在那邊立個顯眼的牌子,提醒大家,尤其是外村不熟悉地形的人,漲潮前后千萬別靠近那片地方。”
這番話說完,小院里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和風吹過槐樹葉的沙沙聲。
王德海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夕陽的金輝勾勒著江林棱角漸顯的側臉,那雙眼睛里沒有少年人告狀后的得意,也沒有被欺凌后的怨憤,只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一種近乎悲憫的擔當。
他主動來找自己這個村支書,不是為了告狀泄憤,而是為了提醒危險,防止類似悲劇發生,哪怕對象是剛剛欺凌他的王癩子!
這份心性,這份對海的“了解”深度,這份為他人安危著想的胸懷……這哪里像一個十八歲、父母雙亡、飽受生活磨難的少年?
一股復雜的情緒在王德海心中翻涌。有對江林的欣賞和贊嘆,有對王癩子之流不爭氣的憤怒。
“好孩子……”良久,老支書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濃濃的贊許。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王癩子那個混賬東西,無法無天!你放心,我王德海還沒死呢!這事我記下了,回頭就找他算賬!敢在灘涂上明搶?反了他了!至于那片‘碗底洼’……”
他渾濁的目光投向灘涂的方向,帶著老漁民對海的敬畏,“立牌子的事,我明天就安排人去辦!這事,你做得對!做得很好!”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江林身上,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東西:有長輩的關懷,有支書的威嚴,更有一種深深的探究。
“你……”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追問那精準預判的來源,想問問這個少年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和一句語重心長的叮囑。
“帶著小魚,回去吧。今天嚇著了。好好歇著。以后……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謝謝德海爺爺。”江林站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恭敬的晚輩禮。沒有多言,牽起小魚的手,平靜地轉身離開了小院。
夕陽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再次拉長,投射在歸家的村道上。晚風帶著涼意吹拂。江林清晰地感覺到背后那道來自老槐樹下的、充滿探究和復雜情緒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王癩子的麻煩或許暫時被壓制了,但自己今日在灘涂上展現的冷靜、智慧,尤其是那精準到可怕的潮汐預判能力,已經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老支書王德海,乃至未來更多有心人的心中,激起了無法平息的漣漪。
好奇、猜疑、甚至更深的覬覦……這些都是必然的。然而,江林并不后悔。利用知識庫預判危險、化解沖突,這只是基礎。更關鍵的一步棋,是主動尋求村中權威——老支書的介入。
這不僅以最穩妥、最體面的方式處理了眼前的沖突,避免了個人陷入與地痞無休止的糾纏,更在德高望重的老支書面前,展現了自己不同于普通少年的沉穩、擔當和那份對海洋的“深刻理解”。
這無疑為自己在村里贏得了一份無形的“保護傘”和潛在的話語權。這是一步看似簡單、實則深謀遠慮的棋,是將危機轉化為潛在機遇的智慧之舉。
他牽著妹妹溫熱的小手,感受著掌心傳來的依賴,腳步沉穩地踏在回家的路上。